垄断行业开放“隐形障碍”待解
导语:最度话题

陷阱和馅饼的界线

      黄海川(经济观察研究院执行院长):今天我们探讨的话题是“垄断行业解禁:馅饼还是陷阱”。行业准入是一个极具代表性的宏观经济热点问题,同时又会左右民营资本在中国市场未来的走向,能影响到公司的微观操作层面。至于为什么提出“馅饼还是陷阱”,是因为我们看到政策放宽以后垄断行业里面还存在着很多复杂的形势。这个形势到底有多复杂?我们面临的是什么样的生存和竞争环境?民营企业进入垄断行业应该注意的又是什么?
  奥凯和桑德分别是中国民营资本进入民航和环保垄断行业的“拓荒者”,我们先请两位企业家为我们讲讲他们的经验和对本话题的理解。
  刘捷音(奥凯航空公司董事长):奥凯航空公司是第一家完全民营资本的航空公司,我们第一架飞机落地是今年2月25日,正好是政府扶持民营企业的“非公36条”发布的那一天。
  但垄断行业的开放确实不是那么轻松的事情,开放了以后,进来的企业也还会碰到很多的政策和市场不成熟的问题。垄断行业不会因为你是民营就给你特殊的优惠政策,所以如果说是馅饼,我个人理解是太理想了。反过来说,不管企业从事哪个行业,它总是有生有死,你做的不好也不要赖这里是陷阱。我时常说奥凯航空公司的意义不在于一个公司的成败,而是在于从这天开始民营资本开始完全进入这个行业。事实上,国内大量的资本都是民营的,它的进出会带来管理体制上的变化,会产生一些你意想不到的、生机勃勃或者五彩缤纷的现象。
  文一波(北京桑德环保集团董事长):我们从事的行业目前主要的投资方式还是政府垄断。我们在1998、1999年的时候一直在思索一个问题,一方面是需求巨大的环保市场,另外一方面是很大的社会资本,怎么样把它们结合起来?我们就设想用市场化的方式解决中国城市环境问题。当时这个问题提出来后大家觉得很可笑,他们认为民营企业从哪个角度来讲都没有能力解决环境问题,但是,1999年我们投资了海淀区一个城市污水处理厂,这是第一个由民营企业投资运营的污水处理厂。经过艰苦的努力,2002年前后,国家就开始接受市场的思路了,同时国内其他的投资人也是很快跟进,市场现在很热闹。
  但是随着一些恶性竞争误区产生之后,传统模式也走入了一些误区。很多传统国有企业通过所谓的市场化,锁定了一些个人管理层的利益和一些小团体的利益,把特许经营的时间锁定为50年(一般为20年),这样它的价格和服务相当长的时间内形成垄断。也有投资人对这个领域可能一点都不了解,他以为垄断了将来就可能跟政府和老百姓随便要价。政府也走入一个误区,就是基础设施都可以市场化,其实投资人的投资是需要有回报的,将来政府要有相应的经济能力满足投资人的回报。我有一个比较主观判断,我认为目前进入这些领域的企业,将来20%会遇到不同程度的风险,也有一些企业在竞争洗礼过程中不断生存下来,而且不断的壮大。
  陈乃醒(著名经济学家、中国社科院中小企业研究中心主任):今天我们提出的民营经济进入垄断行业是馅饼还是陷阱的问题,虽然偏激了一些,但它反映了一定的现实。进入垄断行业,既不能认为它是馅饼,也不能认为是陷阱,因为二者的关系是相互转化的。如果你能够抓住机遇,战胜挑战,你就吃到了馅饼;假如你不能战胜挑战,你也抓不住机遇,你也就掉进了陷阱。问题就在于,提出了可以进入,但是怎样进入完全是掌握在企业家手里的事情,同时作为政府也仍然有一个逐步开放的过程。国务院“36条”颁布以后,现在各部门都在制定允许私营企业进入的一些配套措施,我全面衡量了一下,应当说开了一个口子,但是里面还有很多不如人意的地方。

隐形障碍

  黄海川:行业准入的“国民待遇”一直是民营企业梦寐以求的,但我们进入垄断行业之前会忽视里面存在的很多隐形障碍。所以我们需要考虑,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企业适合进入垄断行业,或者说应该选取什么样的时机、方式进入?
  文一波:当初跟其他很多被垄断领域关在门外的企业一样,我们在不断的想各种办法来打破这种局面,刚开始确实想的很美好。但事实上情况远远比想象复杂。垄断领域最大的问题,比如环保,是传统势力的阻碍,不是什么高层的政策问题,可能微观层面的障碍比较大一些。另外政府的诚信是很关键的,现在我们和其他行业不大一样的地方在于必须跟不同的地方政府打交道,而许多地方政府诚信意识很差,实际上不具备投资的基本条件。从行业准入来讲,不是你有钱就能进入任何一个行业,进去之前要判断一下,我自己为什么进去,我进去怎样立足,一定要找出自己进入这个领域后可能战胜别人的窍门所在,或者在技术方面,或者在项目管理方面,要不然就是在以后运营方面有一些优势,这样做到知己知彼,才有可能在这个行业里面立足,顺利的进入这个领域。
  刘捷音:文总说的我很同意,进入一个垄断行业确实要很慎重。这一次出现民营公司进入航空领域,它的未来会怎么样?现在谁也不能打保票说它的未来会非常好,但可能是一个大势所趋。比如说昨天还是以国有企业为主的深圳航空公司,通过一次竞拍,一夜之间就可能变成中国最大的民营公司,这个变化谁阻挡得了呢?所以,这种资本的变化、资本的力量是很神奇的。
  我想,如果说投资这个领域不慎重就进来,破产的可能性比以前大。过去的国有企业有一个缺点,它老活着不能死,但任何人都有生老病死,一个企业也是这样。随着民营化,随着市场行为越来越成熟,竞争越来越充分,当然会有死亡,所以进来的时候要很慎重。但是民营企业有一个特点,我觉得它是天生具有前仆后继的勇气,事实也证明越来越多的民营企业开始涉足民航业。
  陈乃醒:总的来讲,前景是市场越来越大,投资资金越来越多,等到市场基本饱和的时候,真正激烈竞争才开始,目前来说还是一个进入的好时机。但是我觉得有两点要把握,第一,你要“量力而行”而不是“尽力而行”,如果你倾全力进入的话,一旦遇到问题就很麻烦。第二,在进入的时候你要慎重的思考,怎样集聚人才,怎样集聚资金。一般来说,我对中小企业的建议是,你一定要搞短平快的项目,淘完第一桶金才有资格淘第二桶金,那时候才能有长远的打算。
  黄海川:陈教授说淘完第一桶金才有资格淘第二桶金,请问文总、刘总,你们什么时候开始赚钱?
  文一波:我刚开始进入这个领域第一个项目就赚钱,反而是后面有可能不赚钱,因为刚开始进入的时候大家都在尝试,政府和我们都在做实验,也没有太多的竞争,而且我谈的条件比国有企业优惠很多。但是等市场竞争到一定程度之后,可能有一些项目一开始就不赚钱了,可能就要一两年,甚至两三年。这种行业规模很大,要有现金流维持企业的稳定。
  刘捷音:我认为航空公司最难的一点,恰恰是害怕竞争不充分,也就是说你市场不能给予很充分的条件让它施展拳脚,你有很多政策束缚着,加上油价的因素,所以航空公司目前赚钱难度越来越大,而确实又有很多的航空公司是在做廉价、低价格的模式,因此市场上高价,中等价,低价这种掺在一起的竞争本身也确实增加了航空公司盈利的难度。现在确实存在很多问题,所以我对赚钱的问题现在预期比较难,我想在两年左右能够争取有盈利,我现在还是在做规模的时候。

政府公关

  黄海川:从我看到的奥凯和桑德,他们进入垄断行业起码具备了三个条件,一是有资金支撑,二是有行业背景,第三是两家公司的政府公关能力都很强。比如,5月份桑德在南昌开一个项目,江西常委、南昌市委书记也去了,而刘总和民航总局的沟通则非常的好。我很好奇,目前要进入垄断行业,政府公关能力是不是非常的重要?
  文一波:我们叫政府公关也好,跟政府沟通也好,确实是我们争取项目、在这个领域长期运营下去的前提,因为项目本身是城市基础设施的项目,也就是过去政府做的事我们现在做了。所以我们做这些项目的时候,首先想到要见领导,领导觉得你能帮我解决困难,那么你有什么困难我也能帮你,基本上做垄断行业我们很容易找到这个对象。
  黄海川:你第一次是怎么找政府的?
  文一波:我第一次找政府就找了北京,我直接把我的想法告诉北京市市长,我先写信,然后他觉得我这个想法很好,我说他目前管理这个城市有什么困难,我现在有一个方案,你现在的困难我能帮你解决,市长说我们可以探讨一下。所以垄断行业早期的切入可能离不开政府的支持,像均瑶早期包飞机也是通过特殊的方式进入的。过去离不开,现在离不开,我估计将来也是离不开。但是垄断行业变成竞争行业的时候,那可能就不存在了,谁也不希望找政府,找市场是最好的。
  刘捷音:因为我们说的垄断行业过去恰恰都是政府做的,猛烈的一开放你说摆脱政府不太现实。但是民航有点特殊性,你是垄断的,但是你面对的海外所有航空公司都不是垄断的,很多的行为就受影响。进入垄断行业具备一定的行业背景是有好处的,因为你知道整个环节是怎么样的,你知道做什么事情找谁,(下转21页)
(上接22页)可以跟他探讨交流,事情固然就好办一些。前一阵我开一个关于航线准入的会议,李副局长就讲了,他说,“我们现在的原则是,基点是放,但是焦点是怎么放”,这个过程能有多长,放到什么层次,这个是需要探讨的问题。我的想法是尽可能充分的放,但是这样会不会出乱子?我们这个层次不一定理解他那个层次所想的,沟通是可以的,但是做起来仍然有难度。

老总提问

  黄海川:三位嘉宾因为垄断行业解禁这个话题第一次坐到一起,虽然聊了近两个小时,但相互之间肯定还有互相不了解的地方。你们能不能都给对方提个问题。
  文一波:我想问刘总,垄断行业一般是资金高度密集型的领域。我们国家金融体制方面有没有一些相应的政策作为配套,可以对你们在短时间内融资起到一些帮助?或者说是我们企业资金运作可以有一些什么样的技巧?
  刘捷音:文总这个问题恰恰是我们最伤脑筋的问题。国家要求进入航空业最低资本不能少于八千万。这个是经过严密测算过的,你建设自己的基地、自己的运行保障系统、租飞机、建设自己的工程维修队伍,大致上不能少于这个费用。但是你也知道,一个飞机四五个亿人民币,你八千万怎么能让飞机飞起来?这在整个民航是比较熟练的,就是运用租赁的方式(而不是用购买的方式),把这四个亿,五个亿的飞机分化成十年、十五年,通过运转每个月的租金往前转。但不是向供应商租,而是向国外的租赁公司租。国外公司背后有银行支持,有实力储备多架飞机,在购买飞机时有谈判能力,所以他给你的飞机比你直接买一点都不贵。
  我们民营航空公司碰到的难题仍然是资本金的问题,到目前为止,尽管国家扶持民营航空,“36条”也确确实实讲到要在资金融资方面给予支持,但是找哪个银行也不给你贷款。但是我们现在正在突破,因为我们把项目的一部分白给国家试用,他们现在进步到开始看项目不看人了。
  我也问文总一个问题,污染看起来也是够吓人的,下一步怎么搞才能搞好?
  文一波:我们有个很大的误区,就是现在温饱都没有解决,没有到解决环境问题的时候,应该先发展经济再解决环境问题。我见到很多地方领导,他们说我这个省经济很落后,你要提污水费不能提,你要一提老百姓闹翻天。我就跟他算账,我说:“省长,我们一个三口之家,一个月10吨水,你涨1块钱一个月10块钱,就是一包中等烟钱,涨一块钱不高,但是你环境问题就解决了,还有,你臭水边的房子原来卖不出去,花一块钱就能卖到五千六千,是不是很划算?”滇池治污已经花了一百亿,但云南一年能赚几百亿?总体来讲现在我们国家环境是在恶化,恶化的原因我认为是主管意识问题,当然,我感觉现在高层逐步已经认识到这点,所以从长远来讲,我们国家环境比经济还会乐观一点。
  (本文根据经济观察研究院“月度话题”论坛在联合主办方——搜狐网上的直播内容整理。未经嘉宾本人审阅。摄影:田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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