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最古老且延续至今的资产，黄金的交易及其价格几乎得到了最完好的记录和研究。回顾历史，我们发现，本轮金价重估很可能是自二战后第二次最强劲的重估周期。
1971年以前的黄金市场
   从历史上看，黄金价格波动，主要由世界经济增长和主要经济体的经济利益决定。
    自公元1300年以来，世界黄金价格大致可划分为七个历史时期。一是公元1300～1700年的持续重估期，按照早年国际清算银行整理的数据，这一时期黄金价格由每盎司不到1英镑持续上涨到4.25英镑（年度均价。二是1700～1918年俄国十月革命前的超稳定时期，期间黄金价格令人难以置信地维持在4.25英镑的水平。三是1919～1953年朝鲜战争结束前或第二次世界大战前后的重估期，其中按美元计算的黄金价格由每盎司20.67美元上涨到35美元。四是1954～1971年布雷顿森林体系崩溃前的短暂稳定期，按美元计算的黄金价格大致维持在每盎司35美元的水平。五是1971～1980年二战后第一次强劲重估期，每盎司黄金价格由41.17美元持续上涨到614.61美元，其中1980年6月21日创下870美元的历史最高纪录。六是1981～2001年的持续下跌期，由1981年初的593.84美元下跌到272.67美元。七是自2001年“9·11”事件之后至今，黄金价格由2001年8月每盎司272.39美元一路上涨到2006年上半年的590.69美元。尽管到目前为止还无法预测本轮金价重估究竟能够持续多久，但很可能是自二战后第二次最强劲的重估周期。
    据《世界经济千年史》提供的数据，公元1700年以前600年的世界经济最强劲增长发生在西欧。这一时期黄金价格之所以会伴随经济增长而不断上涨，最重要的原因是黄金的稀缺性决定了黄金必须在价格不断上涨的前提下才能满足各国经济增长对货币的需求。应当说，这是最典型的价格重估。
    那么，为什么黄金价格在随后1700～1918年不再伴随经济更强劲的增长而继续上涨反而能够长期稳定在每盎司4.25英镑的水平呢？根据美国学者罗伯特·特里芬的研究，这一方面与迅速增强的国家信用及纸币的异乎寻常的发展有关，另一方面与当时的黄金产量有关。据介绍，此前3个世纪，世界估计黄金产量平均每年37万盎司，此后不断增长，到19世纪增长到每年372万盎司，增幅为10倍。值得注意的是，这与同期西欧GDP9.9倍的累计增幅颇为吻合。
    尽管1919～1953年第二次世界大战前后的黄金价格重估较为温和，但发生在主要贸易大国之间的黄金争夺战异常激烈，并开始导入意识形态领域的国际较量。十月革命后，发生在前苏联的经济崛起令西欧及美国等西欧衍生国陷入严重不安和恐惧。据估计，当时前苏联的黄金拥有量高达2亿盎司，并且每年的黄金产量达到1714万盎司，接近于南非，并为黄金产量世界排名第三的加拿大的4倍。为阻止前苏联向国际市场出售黄金，占世界黄金储备近70%的美国极力稳定黄金价格。在很大程度上，将黄金价格固定在35美元并保证自由兑换的布雷顿森林体系就是在这一背景下产生的。
    朝鲜战争的结束拉开了世界冷战局势的序幕，也在相对和平的环境中迎来了世界经济的快速增长。在1954～1971年期间，尽管美国继续努力维持布雷顿森林体系，但美国主要贸易伙伴国经济的快速增长，特别是对美国出口的快速增长，导致这些国家充分利用黄金对美元的固定兑换价格将美元转换为黄金。美国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尼克松政府被迫在1971年10月宣布关闭黄金窗口，停止黄金与美元的自由兑换，并放任国际市场黄金价格自由上涨。于是，严重扭曲世界贸易增长与国际货币供求关系、过度对抗前苏联军备竞赛的布雷顿森林体现终于寿终正寝了。
最疯狂的金价重估
    世界经济增长不平衡，黄金储备格局调整，引诱了疯狂的金价重估。
    迄今为止，人类历史上最疯狂的金价重估发生在1971～1980年。十年间，国际市场黄金年度均价由每盎司36.07美元飙升到614.61美元，累计升幅为1603.94%；月度均价由1971年1月的每盎司37.88美元飙升到1980年1月的677.97美元，并在当年6月21日创下870美元的历史最高纪录，最大升幅为2317%。
    导致金价如此疯狂重估的起因究竟是什么？是1970年10月布雷顿森林体系彻底崩溃吗？不对，那只具有标志性意义。实际上，早在1960年10月，伦敦市场黄金价格就已发出强烈的重估信号。10月20日的伦敦市场黄金价格便一举突破每盎司40美元大关。与此同时，美国政府也充分意识到黄金快速外流对本国货币储备的威胁。肯尼迪政府希望通过所谓自由世界国家的共同努力实现国际储备的多元化，以减少对美元的过度依赖，特别是结束或至少缓解美国黄金储备的大量流失。然而，美国黄金储备的减少速度明显加快，进一步由1960年的15821.9吨减少到1970年的9839.2吨，累计减少5982.7吨。
    美国黄金储备的持续大量流失有着二战后美国与其西欧同盟国之间经济增长不平衡的深刻背景。按照《世界经济千年史》提供的数据，1950～1970年，美国GDP累计增幅为111.68%；而西欧16国GDP累计增幅为158.67%；日本GDP累计增幅高达529.7%。显然，这一时期除美国以外的西方国家经济增长不仅速度快于美国，而且在经济规模上由落后于美国变成大大领先于美国。
    接下来，让我们看一看1950-1970年世界黄金储备的构成情况（表1）。
    不难发现，伴随世界经济增长以及工业化国家当中美国与其他国家经济增长的不平衡，美国的黄金储备不断减少，德国、法国、意大利、日本四国的黄金储备不断增加，而且世界其他国家的黄金储备也在1960年以后呈现快速增加的态势。
    我认为，1970年以前除美英两国以外的西方国家黄金储备快速增长为后10年金价的疯狂上涨奠定了基础。这应当看作是二战后经济快速崛起的美国西方盟国为维护自身利益而在货币储备政策上做出的正确选择。
    必须承认，两次石油危机对发生在1970～1980年二战后最疯狂的金价重估产生了重大影响，但导致二战后最疯狂的金价重估的主要原因是世界经济的快速增长，尤其是发生在独一无二的黄金储备大国美国与其西方盟国之间的经济增长不平衡。当然，作为金价重估的基础，黄金的货币储备地位是更深刻的原因。
最残酷的金价重估
    按照黄金分布与世界经济结构保持一致理论，金价很可能从2001年起掀开历史新的一页。
    在纽约市场黄金价格于1980年6月21日创下每盎司870美元的历史最高纪录之前，金价已开始出现连续5个月的错位行情，由当年1月份的677.97美元（历史最高月度均价）持续下跌到5月份的516.92美元。此后2个月，纽约市场黄金月度价格继续上涨，到9月形成674.84美元的历史次高记录。到此为止，为期10年的金价疯狂上涨周期终于宣布结束，接下来的是长达21年的又一轮金价重估行情。所不同的是，此轮金价重估的方向是下跌、下跌、再下跌。21年最大下跌幅度按年度均价计算为55.64%，按月度均价计算为62.22%。
    为什么会出现持续下跌的金价重估行情呢？
    最流行的观点是，自从布雷顿森林体系崩溃后，黄金不再继续扮演储备货币的角色，而逐渐沦为一项大宗商品。这一认识是经不起推敲的。据IMF提供的数据，自美国黄金储备由1949年的21828.2吨持续下降到1980年的8221.2吨以后，随后20年仅出现十分轻微的下降，到2001年依然保持8149吨的储备纪录。与此同时，法国的黄金储备不仅没有下降，反而由1980年的2545.8吨增加到3024.6吨。德国和意大利的黄金储备也分别由1980年的2960.5吨和2073.7吨增加到2001年的3456.6吨和2451.8吨。日本同样出现小幅增加。   
    毫无疑问，至少在主要工业化国家看来，黄金的货币储备功能并没有丧失。
    另一种观点与上述观点有关。在许多人心目中，既然黄金已经沦为大宗商品，那么，在油价持续下跌的同时，金价也必然下跌。然而，这样的观点同样不能成立。对比金价与油价的走势，不难发现二者在1981～2001年绝大部分时间里是相互背离的，至少差距十分明显。
    那么，这一时期的金价下跌到底是什么原因引起的呢？答案依然与黄金储备和世界经济增长结构有关。
    的确，在金价自1971年开始大幅上涨后，除美国以外的主要工业化国家曾一度向市场抛售黄金，并成为金价在1980年以后持续下跌的导火索。依据IMF提供的世界黄金储备数据，法国曾在1979年向市场抛售了624.2吨黄金，使其黄金储备由上年的3172.2吨减少到2548吨。德国同期抛售的黄金为727.5吨，意大利为510吨。不过，到1980年，尽管金价一度疯狂上涨到每盎司870美元，但主要工业化国家均未继续减少黄金储备。当然，反过来讲，这也是当年金价创下历史最高纪录的主要原因。
    在我看来，金价在上个世纪后21年出现的反复下跌与三个地区经济发展速度的不平衡有关。首先，根据《世界经济千年史》，西欧16国合计在1980年以后的增长速度明显放缓，经济增长速度明显放缓使得这些昔日热衷于增加黄金储备的国家失去了继续增加黄金储备的意愿。后者使得这些国家在不继续增加黄金储备的情况下，借助金价重估的作用继续维持甚至提高了货币储备水平。其次，美国同期的GDP增长情况明显好于其西方盟国。第三，1973～1998年，世界其他地区和国家的GDP增长取得了惊人的速度。
    值得注意的是，从1980年到1998年，7大工业国黄金储备合计占世界的比重不仅没有下降，反而由最初的49.65%提升到51.05%（到2001年进一步提升到55.7%）。这比它们占世界GDP的比重高6个百分点，但在1973年二者之间相差无几。按照黄金分布应当与世界经济结构保持一致的理论，这无疑给出了金价不应当继续上涨而必须下跌的理由。正是由于主要工业化国家的黄金储备水平超过了它们在世界经济当中所占据的比重，因此，必须通过新的金价重估，或持续下降来维持世界黄金储备的平衡。
    但是，必须承认，以世界黄金储备平衡分布情况看，这一时期的黄金价格下跌幅度明显过大了。我相信，这至少是金价自2001年起重新步入上涨周期的部分原因。
    无论如何，持续21年的金价下跌终于在2001年2月彻底结束了，尽管年度均价显示2001年纽约市场黄金价格每盎司比上年还要低6.43美元。金价的历史很有可能就此掀开新的一页。（经济观察研究院院长清议、研究助理李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