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事受邀做了他朋友的小儿子的教父。我很好奇这教父的职责，他告诉我很重要的一部分是培养孩子的情操。作为切实履行其职责的一种表现，两个月前在教子三岁生日的时候，他送了一件儿童版的利特马宁的球衣，教导他要从小热爱家乡的球队——那款球衣是利特马宁前往阿贾克斯名震欧洲以前，在赫尔辛基当地球会效力时穿的。

在足球传统深厚的家庭，基本上孩子一出生就决定了他是哪支球队的终生拥趸，而且是不能违逆的。多年以前来现在这家公司面试的时候，部门的总监最后同我聊起足球，问我支持哪家俱乐部。我当时有点忐忑，其实这也正是我心里的问题。我们互相通报了底细以后他成了我的老板。他是家里的第三代热刺球迷，也是一降生就注定了的。好在我不支持阿森纳，否则他会不会给我这份工作还真不好说。有个叫阿兰?埃奇的英国人写过一本书叫《父辈的信仰》，副标题是“足球作为一种宗教”，说的就是这种代代相传的类似宗教般对一个球队的忠诚。跟他们比起来，我们这样长大以后自己挑个球队来支持的，虽然忠诚不让他人，但出身总嫌不够纯正。

这种对于足球的宗教般的热爱似乎只存在于欧洲和拉美。我曾经问过不少美国人，在棒球、美式橄榄球和篮球这三大运动中，有没有哪一种在他们的心中能达到足球在欧洲人心中的地位，回答都是没有。可能是美国人民比他们欧洲前辈把宗教传统保持得更深一些的缘故，本来心中就有神，自然就不用足球来补位了。这也造成了小布什这位自称重生基督徒的总统，在得知美国队进入2002年世界杯四分之一决赛的时候，还完全不知道世界杯是什么东西。

中世纪的教徒跋山涉水去朝圣，当代的足球迷乘飞机火车追随自己的球队摇旗呐喊。好多年前看到一条新闻，一位悉尼的球迷，每当西汉姆联队有主场联赛的时候都会飞到伦敦再转火车前往助威。把这事当成奇闻讲给一个同事，结果他说自己虽然没有这么疯狂，不过一个赛季也从北京飞回伦敦六七次看雷丁队的主场比赛，当时雷丁还在英格兰第三等级的联赛里挣扎着。

通常来说支持一个俱乐部也会支持这个俱乐部所在的国家队，国家队参加欧锦赛这样的国际赛事的时候，一个国家各个俱乐部的球迷都团结起来，如同短暂地找到了一种共同的宗教，所以每次欧锦赛开哨就如同一场宗教战争爆发，除了啤酒和歌声代替了枪炮，其他元素一应俱全。每个国家的球迷都觉得自己的神最崇高，所以尽管所有其他国家的球迷都一致痛贬意大利队踢得消极丑陋，出局是罪有应得，意大利的球迷却抵死维护自己的球队，声称他们战术高明，没能干掉西班牙只是运气欠佳。

倒是拜英格兰在预选赛遭淘汰所赐，不仅本届欧洲杯的精彩程度得以大大提升，而且还让我们这些英格兰的死忠分子因祸得福，免了舟车劳顿，省钱省力地坐在电视前面，把硝烟四起的大战当成众神的狂欢来欣赏。或者说，只有事不关己的时候，我们才可以抛开宗教般的狂热和偏见，好好看一场比赛，才可以做到让上帝的归上帝，足球的归足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