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删减:1980年代
导语:这一回,沈山和这本《情感史》再次成为一根针刺。

经济观察网 雷梓/文 7月下旬时,接到沈山“自报家门”的电话,说他正负责策划一本书,总题是《60年国家情感史》,想找我写作其中的一些章节。60年,一年一章,建议我写十年,也可以写五年。我知道这是为国庆60周年献礼,但确实是一个好选题,便应承下来。想到8月中旬就要交稿,自忖片刻,说,写五年吧,怕时间来不及,耽误事儿。

我知道这个选题的份量,也清楚自己的心性。若干年来,我已不像最初提笔作文时那样孟浪而勇敢,动不动就洋洋万言,如今却大半不知身首何处。说不好变化起于何时,跟嘴巴一起,口风甚严,惜墨如金。连可以改善生活的枪手文章也爽快推辞,甚至不惜背上“扮清高”的骂名。只写自己想写的事,想写五百不写一千。这一次是真的动了心,因为触碰到了记忆里某个要害的开关。

后来沈山说,如果只写五年,那就请你写1985-1989吧。我犹豫了两秒就答应了,尽管我知道我为什么犹豫。我对1980年代的叙述已经惦记很久。这些年里,提笔之后又废止掉的无数个开头,显示出我难以回避的焦灼与软弱。直到此刻,仍旧如此。8月中旬我把稿子交割之后,因为每一章都超出了字数限制,沈山来电话瞩我删减,并且说,知道你言犹未尽,你在那些年代里经历的东西一定很多,你可以考虑专门写成一部书稿,可以交由我们来帮你出版。

直到此刻,我没有面见过沈山其人。不过他说出了我纠结多年的一块心病。或者叫夙愿,或者就是一个死结。在写作此次1985-1989年的章节时,我承受了巨大的心理压力和思想痛苦。其实真正动笔的时间不超过三天,但是选择和删减的工作太折磨我了。太多的人和事萦绕在记忆的浩瀚天幕中,时空闪回,场景各异,悲欢生死,蜕变湮灭——需要选拔,更需要放弃。记忆在平息状态时可能凝结成密度很大而体积很小的铀块,一旦开启,激发其活性,便可膨胀成大腹便便、亟待爆发的硕壮火山。而我的软弱之处正在于,无法收束、驾驭那浩荡滚沸的熔岩,归顺到一个火山口,完成简洁淋漓的喷泻,而是任由其四处突围,像被无数锋芒刺破的皮囊,真气四散,难以归元。所以我一直讪讪地说,我还需要打通任督二脉,完成一周天的系统控制,这是一个修炼的过程,需要精进,却无法冒进,需要做好至死不渝、同时至死不能达成的心灵准备。

这一回,沈山和这本《情感史》再次成为一根针刺。我在被搅动之后感到真气汹涌的同时,再次接受了那种无边无际行将溺毙、奔突挣扎抓不到岸的痛苦煎熬。那是一场甜梦,那是一场噩梦;那是一个追逐中沦陷的劫数,那是一块苟活中存放荣光的丰碑;那是生死的来,那是魂魄的去。

我走在尘土飞扬的乡村大道上,我走在鬼影幢幢的城市空洞中,我走在鲜花盛开的沃野,我走在荆棘披挂的险途。无数的人跟随在我左右,在我脸上微笑,在我心头叹息。他们打开了美丽的身体,他们打开了嘹亮的呼喊,他们打开了深邃的海底路,他们打开了悠扬的山上风,他们打开了魑魅的魔咒,他们打开了轮回的天窗……他们打开了我丰饶的视界,也打开了我孤单的命运:博大与渺小,锋利与脆弱,清澈与浑浊,坚守与蹉跎。

这不是叙事的问题,不是谋篇布局出书的问题,甚至不是为一解心中纠结而后快的问题。我曾说过,这是一种即便肝脑涂地也可能无法兑现的使命。人谓之借口,我谓之自许。也许活着,像一粒种子那样收种轮回,像一豆烛火那样光照盈尺,就是最好的书写,一直持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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