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观察网 特约作者 曾榛 《阿凡达》的特技有多棒，我想不用我再废话了，各种溢美之词早已是铺天盖地了。外媒评价《阿凡达》是划时代之作，是电影史上的里程碑，我觉得并不为过。但遗憾的是，《阿凡达》的这个“里程碑”只能说是技术层面的，它震撼了我的感官，却没能打动我的心。

首先，《阿凡达》里的爱情，远远不及《泰坦尼克号》的揪心和动人，这多少让人有心理落差。《泰坦尼克号》中杰克和露丝一见钟情的故事虽谈不上曲折，但转瞬而至的灾难和生离死别的抉择，将二人的爱情萃取得异常浓烈，船上其他面对死亡的众生相也强烈地衬托出杰克和露丝在爱里的从容和安宁，让观众在细节中积蓄的情感得以畅快宣泄。相比之下《阿凡达》中的爱情就太普通了——阿凡达萨利和纳威姑娘在朝夕相处中日久生情，这谁都可能遇到，完全没有一见钟情那么令人向往。最要命的是他俩的恋爱被表现得过于流水账，基本平行于纳威姑娘训练萨利的过程，缺乏杰克与露丝船头相拥、舱底热舞、车内激情那样的动人细节。《阿凡达》也许会超过《泰坦尼克号》的票房，但却很难超越《泰坦尼克号》留下的感动和回味。

其次，同样是讲述了一个人由人类到外星人的转变，《第九区》让人看得热血沸腾、悲从中来，而《阿凡达》却给人一种隔岸观火的平静。一个人要和自己的族类站到对立面，甚至对同胞大开杀戒，并非一件轻松的事情。但在《阿凡达》里一个按钮下去，杰克瞬间就化身为阿凡达萨利了，阿凡达眼睛一闭，杰克又做回人类，真是太轻而易举了，完全没有内心的矛盾和冲突，也没有身份认同的挣扎。《第九区》里的威库斯却是一点点变成外星人的，中间半人半外星生物的过程让他在任何一边都找不到归宿和认同，内心因而产生剧烈碰撞和挣扎。因此，威库斯对人类的反叛显得更有冲击力和说服力，他代表外星人与人类的大战也就显得极其悲壮。

再有，阿凡达萨利反叛人类，被表现得过于个人化。《阿凡达》本来是要表现良知未泯的人们，勇敢站出来反对人类的贪婪和掠夺，帮助纳威人保卫家园。这和当年《与狼共舞》等印第安题材影片所表现的，善良白人帮助印第安人反抗政府，有异曲同工之妙。但以往的印第安电影会花很重的笔墨来表现主人公与整个印第安部落的融合，以及对印第安文化的逐步领会。这让观众也在这个过程中跟着主人公完成了对印第安文化的了解和认同，并在情感上选择站在印第安人一边。而《阿凡达》里，人类与纳威人的交流与融合被片面地压缩到阿凡达萨里与纳威姑娘的谈情说爱中，对其纳威人的生活、思想以及整个纳威文化几乎是一笔带过。当观众还没来得及对整个纳威种群和文明有一个感性的认知时，萨利就忽然倒戈了。这很容易让人感觉萨利的转变完全是因为爱上了纳威美女，而非对整个纳威文明的怜惜。因此，最后20分钟的人兽大战尽管很酷、很炫、很精彩，但却很难让人产生情感和思想上的共鸣，感觉像在打电玩。

《阿凡达》见证了好莱坞电影在技术上的重大进步，但也暴露了好莱坞大片在故事与思想方面的退化。前两年的编剧因待遇问题罢工且不去说，大家只需回想一下，好莱坞有多少年没讲过比《肖恩申克的救赎》更曲折精彩的故事了，多少年没表现过比《人鬼情未了》更动人的情感了？卡梅隆说，他之所以将故事讲得平淡，是为了大家更好地注意画面和特技，而不至于被剧情分心。但作为一个观众，我想说的是，如果电影还算是一门艺术，那它必然需要既满足人的感官，也满足人的思想和情感。我们还是期待看到像《泰坦尼克号》那样既刺激感官，又冲击灵魂的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