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于半沙漠状态的国栋村水资源紧缺。
经济观察网 林俐/文 我在民勤县住宿的村子叫国栋村,没有自来水,每星期抽水机发动一次,从300米深的井里抽取地下水,通过管道发送至家家户户,供水时间总共就半小时,如果在那期间村民不接水,不及时把水储存到大大小小的缸里备用,后果自负。
民勤是全中国最缺水的地方之一,每年降雨量只有大约80至110毫米,而蒸发量则是降雨量的24倍,大约2640毫米。近年来,民勤大多的河与湖都在沙漠化过程中蒸发了,居民用水、性口饮水和庄稼灌溉都严重依赖地下水。
我是村里不请自来的人,我知道多一口人,就会增加用水负担,所以我自觉地谨慎用水。
我学习如何循环使用水源,比如用半小盆水,先洗脸,然后用一块布湿水擦身子,这时,盆里的水已经因为我浑身是沙尘,开始变得浑浊,但还可以用来洗小件衣物如袜子,然后,把剩下的水慢慢往脚上倒,使劲搓洗双脚,之后,若还有余剩的水,就倒在院子地里的野菜丛中。
我抵达村子的那天,碰巧是一周一次的供水日。但没人料到我会突然出现,所以当然也没人会特意为我备下用水配额。
是时候交待一下我如何冒然地出现在这个村子。
离开北京前,因为甘肃省刮起黑风的新闻在网络广泛传播,让我注意到了民勤。我无意间搜索到一个叫“拯救民勤”(www.minqin.net)的民间组织网站,留下了印象。网站显示,从2007年起,这个源自民勤草根、为民勤服务的组织,每年春天招募志愿者前往一个叫国栋村志愿者生态林的基地种植梭梭树,为的是治沙、缓解沙漠化。
我的丝绸之路之旅从河西走廊的武威市开始,在城里逛了一天后,觉得没多大意思,就决定去寻找国栋村。在巴士站打听得知,先坐两个小时的大巴到民勤县城,然后再转前往夹河乡的小巴,中途下车,徒步几公里就到了。
我扛上了大背包,准备到村子里去呆几天,虽然并不知道是否有住宿的地方。抵达国栋村时,已经是下午3、4点,是每天最热的时候(民勤大约晚上8点多天色才转黑),田地里不见人影,高高的土围墙把每家的院子遮蔽了,村子似乎在摆空城计。
最终遇到一位骑着摩托车的大叔,被我追上去拦住问路。他一脸疑惑地问我,去那个生态林子干什么?那里现在没人。我问生态林基地可有办公室?他吃惊地回答:“你不认识人?不知道谁是负责人就跑过来了?”哦,确实是那样的。
虽然充满疑虑,好心的大叔还是给了我一个名字:马俊河;说往前走第二个巷子,第三户门,可以找到他,他知道关于生态林的事。
当我私自闯入马俊河家的院子时,他正在利用供水日的方便洗衣服。虽然对我的冒然出现颇感意外,但他多年组织志愿者在村里搞抗沙漠化活动,很习惯和陌生人打交道,并慷慨地给我提供宿食、引见村民、讲解民勤问题等。
就这样,我在村子里,从一个供水日住到下一个供水日。
这次,我提前向主人家申请用水配额——给我两盆水洗澡。在沙漠地区洗澡是奢侈的,虽感内疚,但耐不住身上似乎一抖就尘土飞扬,不得不承认我是被资源丰足的城市宠惯了。
供水日当天有点像过节,至少对我而言,想到很快就能洗澡了而兴奋不已。小马从早晨就开始忙,把水管从屋外一节一节地接上,通往院子里的一个水槽带;同时把放在屋里、厨房里的水缸中余剩不多的水挪到小桶、小盆里;把能洗2公斤衣服的小洗衣机内,上回用过已经呈黑色的污水排放出来,用以打扫卫生、给院子里的树木浇水。
等到中午过后,当水声哗哗流入水槽时,小马开始行动!
他拎着一个小盆防水流失,抓起水管,往屋里的水缸倒,装满后,又快跑地往厨房里赶,当各个屋里所有的水缸都灌满后,再回到院子里的水槽,最后,灌溉树木。
之后,我把两个装满水的洗脸盆,放在院子里暴晒,等到3、4点钟,盆里的水温就适合洗澡了。这回可是天浴,屋子的后院,原本应该是养猪养羊的地方,但小马父母撤离后,这块四周被高高围墙保护着的小方地盘就空着,成了我的五星级澡堂。
于是我顶着蓝天,在一个几乎无风的日子里,听着邻居羊圈里传来的咩咩声,在屋檐上的鸽子麻雀的注视下,快乐地洗澡。
洗掉一身尘土,顿时感觉幸福万分。原来幸福可以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