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翠翠的,沈从文的
导语:

那年初夏,从贵州铜仁的梵净山下来,去了久仰的凤凰。

当时我刚从广东返回安顺老家,享受一段赋闲时光。人比俗事缠身时懒了许多,轻省许多,可同时也被心里的迷惑云山雾罩着,有些看不清自己,直到在凤凰,被沱江的水洗开双眼。

因为一个人的缘故,凤凰让我心仪已久。在沈从文走远了的拖长的背影后面,凤凰静悄悄地躲藏在那些美文的字里行间,以低垂的眼帘掩护着她的羞涩或冷傲。以至于我一次次从她身边擦肩,却不敢贸然走进。

凤凰,在现实中走近,在梦境中走远。素朴,深幽,让我不觉间陷落在里面。站在这座小小边城的任何一个角落,我难以克制这样的欲望:以某种最通俗的存在逗留下来,在轻波浅漾的水的襁褓中做一个凡俗的居民。在这里出现的所有人物,无论是谁,一定与我一见如故。

我在那些干净的字谜一样的小巷中行走,脸上的表情几近痴迷。我强烈地觉得我要抓住什么了,是一种遁形已久的渴望,抑或是救命稻草一样的仓皇。

凤凰是一个圣地,朝拜者众。我在熙攘的人群中感觉安全,在一张张年轻的脸上品味阳光的清澈,在那些水洗过的招幌上,水洗过的青石板上,体会日子的从容与善良。

桨和船一样的忙碌,比故事中曾经的过往还要忙碌。坐在沱江中船头上的人,在我眼里是一个个受洗的婴儿,船象摇篮,荡漾着他们的好奇与欢喜。而岸边浣洗的女子,仿佛昨日的翠翠,不曾老过。

而我清楚地感到了自己的苍老。在短暂的进入中,我知道世界已经不再如风,追随在我曾经挺拔的身体后面,那种风驰电掣的滋味爽得你想要粉身碎骨。书生意气,挥斥方遒。写得真好,可惜已是昨日欢颜。

站在沈从文墓前,浑身的血脉都受到压迫。有什么样的幸福能够大过于斯?有什么样的幸运能够如此奇妙地成全彼此?凤凰与沈从文,就是造化自然一齐偏爱的两个宠儿,因她而爱,因他而美。

星斗其文,赤子其人。何等的光亮,何等的忠诚!

在凤凰的行走中,我时常屏住呼吸。尽管艳阳高照,市声鼎沸,但我依然感觉得到来自内心的召唤与引领。

我从北门城墙的雉垛间,望见沱江对岸叠杂在绿树中的黛青色吊脚楼群。它们象一众目光温良、心地宽容的父辈,注视着舒缓的江水,看护着表情舒张的芸芸旅客。

那一刻,我象一个迎来春日阳光的最后的雪人,从脚趾开始化去,身体的重量,思绪,缠绕的心结,握在手心的力气,悠悠地向着地心化去,融在水中,融在江面带着薄荷香气的风中,一点也拉扯不住,一点也无怨无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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