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观察网 王隽/文 上周,在清华美院美术馆举办的“深圳平面设计回顾展”开幕式后,有一个小型的业内论坛。我错过了发布会的官方发言,坐下听中国最早开始把“工艺美术”发展成“平面设计”的一群先锋的对谈。这场对话,似乎比展厅里那数十张海报和先前的官方发布会要有意义得多。
陈汉民已经快80岁了,他是中央工艺美院的教授,经他手设计了香港回归专用标志、中国人民银行、中国农业银行、中国工商银行等标志,他培养的学生中有设计澳门区徽的张磊、北京奥运会徽的郭春宁、北京奥运和残奥吉祥物的吴冠英、北京申奥标志的陈绍华,他们叫他“徽章爷爷”。
“徽章爷爷”讲了两个故事。
第一件是给某市的城市标志设计比赛当评审,老爷子和几个资深的设计师一起认真地工作了五天,从所有的入围作品里选出了前五名,等分管文化的副市长来审核。“年轻的副市长走进来,拿起我们选的前五名,嘴巴一撇,扔在桌上,说:‘这种东西还用设计?小孩都能画出来。这让我怎么跟市长和书记交代!’”陈汉民没生气,他笑着对副市长:“日本国旗更好画,叫个一年级小朋友,给他一张A4纸,把杯子扣在中间,描一下,拿红笔把圆涂满,不要涂出来就可以了。”
老爷子说,“分不清设计和画画,这是分管文化的副市长。”
第二件是为世博会的标志做评审。“钱花了么牢牢(上海话:很多很多的意思),请外国专家和我们一起,住五星级酒店,游船上吃晚宴,开心来,我们认真的选了好几个候选的,拿了很多的评审费回家去了,后来公布结果的时候大家都傻眼——这个标志我们没见过的。不是我们选的。”
老爷子接着说:“后来说是领导定的,那是传言,你们别信啊。”
陈汉民先生说的,是中国国情。
为城市或者为政府组织的大型活动设计LOGO,对设计师来说是一件两难的事,尤其是国际性的大事,一边希望可以让中国原创的平面设计通过活动让世界看到,一面又要面临决策者不懂设计的尴尬。
深圳的情况似乎要比陈汉民先生说到的“大部分城市”的情况要好得多。
陈绍华是最早一拨去深圳的平面设计师,他1987年离开教职,以“工艺美术”老师的身份去了当时做家电的万科,他为万科设计了第一代的LOGO,这个LOGO沿用到前几年才因为公司发展内容的变化而被替换。和他同期到深圳的还有王粤飞,辞去原先在广东省包装进出口公司的职位,去深圳创办了合资的设计公司。
陈绍华和王粤飞都是现在深圳平面设计的中坚力量,这两个人以及他们的公司所做的品牌包装设计,几乎涵盖了各个领域中领先的国产品牌。深圳的经济环境,在他们看来,“一直都比别的城市要先走一步,更包容,没有太多的壁垒,老板们接受起新的观念上也更容易一些。”所以可以说,“中国的平面设计,几乎是从深圳开始发展起来的。”
平面设计师在90年代中期不停地涌向深圳,1995年,中国第一个非盈利的平面设计组织“深圳设计师协会”成立了。协会这个词在中国听起来挺不诚恳的,第一反应是和事业单位别无二致,是政府机构旗下的组织,说起话来是和领导们站在一边的。
而这个协会,是“纯民间”的。
王粤飞说,“陈老师说的那种情况,在深圳发生的次数绝对是少的。协会会站在设计师身后,帮助他们与政府、各个机构合理的辩论,在LOGO的发布仪式上,深圳的设计师可以上台讲设计含义、评审上去讲选择的原因,而不是咱们熟悉的本地最大的领导上去念一个稿子。这是一种进步,是设计师自己争取来的权利。”
深圳设计师受到更多尊重和自由的权利,自然不能与已经有成熟设计文化的北欧、日本做比较,但它至少可以作为中国城市的范本。协会存在的意义,不是发布不痛不痒的行业标准,不是开冗长无物的会议,也不是打着官腔让行业里的从业者更顺从,而是帮助设计师获得与甲方合理对话的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