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观察报 记者 申兴 刘真真

　　2月22日，深圳麒麟山庄，民政部组织的民政工作改革创新先行先试座谈会在深圳召开。深圳市民政局局长刘润华在发言说到壹基金时动情地提及，“我们认为，民政不改革难有新突破，深圳不改革就不是特区，没人担责任就没有改革。”

而之前的1月11日，深圳市市民中心。“深圳壹基金公益基金会”正式揭匾，影星李连杰创办的壹基金取得公募基金会身份。

壹基金的再生，也让众多期盼社会组织改革的学者看到了曙光。中山大学人类学系副教授朱健刚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突破。李连杰公开地对于中国基金会发展的潜规通过媒体公布以后，能够出现一种积极的回应，我认为这是非常有好处的。”

壹基金绝处逢生

壹基金计划是李连杰在2006年底成立的慈善公益计划，是无独立法人资格、从属于中国红十字会的专项基金。随着规模和社会影响越来越大，2008年10月，李连杰在上海成立了李连杰壹基金公益基金会，虽有独立法人资格，但却为非公募基金会。

2010年9月，上海市民政局方面提出，壹基金计划向公众募集的资金，却拨往非公募基金会使用，没有法律依据。名声在外的壹基金不得不重视起这个事关生死存亡的大问题。

基于此，李连杰在央视的一期《面对面》节目中面对柴静时忧心忡忡。他称壹基金“这孩子虽然还健健康康的，但它没有身份证，没上学，在月子里没事，可目前它就会被希望中国公益慈善事业更加专业化透明化发展的人质疑了”。

李连杰为壹基金的身份问题愁得不行。“从2007年五六月份的时候，我的头发突然开始变白了。因为要想很多方法去走这条路，那时候白天也想，晚上也想，吃饭也想，睡觉都想。”

其时，深圳市民政局局长刘润华跟电视机前无数观众一样，突然才发现，名气很大的壹基金都 “快要中断了”。经过思考，他主动致电民政部社会事业和慈善救济司原司长王振耀，希望转告李连杰，邀请壹基金落户深圳。

李连杰团队开始也半信半疑，派出壹基金秘书长杨鹏从北京到深圳商谈，并委托了老朋友王石进一步商谈，随后的一切水到渠成。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为了这个合法的公募身份，2009年年底，壹基金专门成立了筹委会，马化腾、马蔚华、马云、牛根生、王石等企业界大腕都被拉进来。筹委会奔波一年，准备材料摞在一起有半米多高，与国内不少城市联络过，均告失败。

但这次出奇的顺利，整个审批只用了五天，2010年12月3日，深圳市民间组织管理局局长马宏在赶往机场的路上签完了最后的字，给李连杰发短信“交代给我的事情都已经办完了”，李连杰回复说“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根据壹基金方面提供的资料，上海壹基金、老牛基金会、腾讯公益慈善基金会、北京万通公益基金会、万科公益基金会五家发起机构以 “深圳壹基金公益基金会”的名称申请设立基金会，每家出资1000万元。深圳壹基金理事会由11人组成，分别为李连杰、周其仁、王石、柳传志、马蔚华、马云、马化腾、牛根生、冯仑、周惟彦、杨鹏。

王振耀把壹基金形容成“中国慈善组织的发动机”，有示范效应，“如果做得好，也许慢慢就放开了。”

而对刘润华他们来说，压力并不小。“任何改革都意味着对现有制度和政策的突破，都是某种意义上的违法违规行为，成功了自然是上级英明领导的结果，失败了哪怕是小小的失误，执行者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不久后刘润华接到了民政部部长李立国亲自打来的电话，支持壹基金落户深圳，“深圳干了一件有意义的事，希望深圳坚持改革不动摇。”

“鼓足了勇气”、“排除万难去做”的刘润华和马宏他们终于放心了，马宏在接受本报记者电话采访时透露，包括壹基金在内，已经有七家类似的基金会在深圳注册成立，其中还有广东省内转过来的。

金鑫的剑道协会

对深圳市民金鑫而言，壹基金的事情只是在媒体上听闻，但他自己参与发起成立了几次社会组织，感受更为真切。

他申请发起筹备的“深圳市剑道协会”刚刚获得了深圳市民间组织管理局登记处业务办理公示，如无意外，将在近期获得准生证。

“我感觉程序不是很繁琐，一共用了不到半年的时间，这还和我个人的工作很忙有关系。”金鑫告诉记者，他只跑了五六次深圳市民间组织管理局，“办事也还比较方便。”

此前，金鑫曾在浙江、江苏、四川等地参与筹备过类似的社会组织，用他的话来说“都有很大难度”。“尤其是找挂靠单位，流程很复杂，这次在深圳成立剑道协会程序比外地简化多了。”

与金鑫的“深圳市剑道协会”同批公示的还有“深圳市茶叶流通协会”、“深圳市宜春商会”和“深圳市文化艺术专家联谊会”等五家民间组织。

根据深圳市民政局的统计数据，深圳现有社会组织4100多家。深圳对工商经济类、社会福利类和公益慈善类社会组织全面实行直接由民政部门登记的制度，在2010年新登记的市级社会组织中有一半是直接登记的。

2009年深圳市与民政部签署部市协议，全面探索直接登记管理体制。近几年，深圳市社会组织数量年均增长15％。2010年1月17日，“深圳市社会组织登记管理体制改革”荣获第五届“中国地方政府创新奖”优胜奖。

刘润华表示，2011年深圳将进一步健全社会组织体系，深化登记体制改革，提升社会组织服务能力。按照循序渐进、分类实施的原则，逐步扩大社会组织直接登记的范围，推动社区社会组织登记和备案双轨制，探索社会组织登记事前评估制度，深化社会组织民间化改革，增强其独立性和自主性。

在深圳活跃的不光是本地的社会组织，刘蔓参与创始的上海真爱梦想基金会也对深圳的社会组织活动空间宽松深有感触。“深圳的相关政府部门心态很开放，虽然我们不是深圳注册的机构，但深圳市关爱办今年也把我们选为了公益合作伙伴。”

深圳先行先试

事实上，在社会组织改革中，深圳作为改革的试验田又一次走在了全国的前头。

民政部副部长窦玉沛在民政工作改革创新先行先试座谈会的总结讲话中表示，会议选择在深圳市召开，是因为深圳市落实部市合作协议、推动民政工作改革创新态度积极、成效显著。

“只要社会组织能够有效提供的公共服务，原则上不设立新的事业单位、不增加新的事业编制。”刘润华说，“这就能‘倒逼’政府各部门向社会购买服务，承接越来越多公共服务的社会组织会不断发展壮大，最终形成政府与社会共治的社会治理结构。”

来自深圳市政府的数据显示，深圳市刚刚进行的大部制改革中，第一批核定的从17个委局办削减出的87项工作事项，已有80%转移给社会组织。

关注社会组织的学者介绍，中国对于民间组织的注册，实行严格的“双重管理”制度，即要求除了在民政部门登记之外，必须找到一个政府机关或者党政部门作为“业务主管”，才能合法化。因此，这使得大多数缺乏人脉和背景的民间组织，只能以草根的形式非法存在。而深圳实行的社会组织直接登记制度突破了这一点。

为探索公益慈善类社会组织先培育后登记的发展模式，深圳民政局还设立社会组织培育基地，目前已有6家草根组织入驻基地并有5家培育成功，并为其他4家机构提供上门培育服务。

中山大学人类学系副教授朱健刚认为，“政府应该要进行权力转移，把实时控制的职能转移出来，社会的事情交给社会来办，和谐社会一方面政府可以来投入，另外一方面政府要进行权力转移，转移到社会。”

这正是刘润华他们想进行的社会组织改革的方向。

“发展社会组织的目的之一是构建 ‘小政府大社会’。”刘润华认为，“‘小’并不是弱，而是精简，是政府将许多不该管、管不好的事情交给社会和市场，腾出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做好政策制定、宏观指导、服务监督工作。”

但他并不看成是自己做了太多的成绩，“我们只是想在这一片沉寂的声音里，在一点波澜都没有的环境里，投下一块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