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瀛视角

近藤大介

日本《周刊现代》前副主编讲谈社（北京）文化有限公司副总经理

jtjapan2011@gmail.com

日本人气歌唱组合SMAP在时值中秋佳节的金秋来到北京的消息，使中国歌迷近日沉浸在狂喜之中。1988年出道的SMAP，在过去的23年时间里一直引领着日本的乐坛潮流。在NHK(日本广播协会)每年除夕之夜播出的全民歌唱类节目——红白歌会（日本版《春晚》）上，SMAP连续18年出场。他们演唱的46首歌曲的单曲专辑总销售额超过2000万张。演唱会的总观众人数也突破1000万人，创造了世界纪录。最受欢迎的曲目《世界上唯一的花》，为广大的亚洲年轻人所熟知。

正因为如此，今年年初，日本驻华特命全权大使丹羽宇一郎先生把此次的SMAP演唱会放在“今年最重要的介绍日本文化的活动”的位置，近半年多以来，举日本大使馆全体之力开展筹备工作。因此，演唱会当天，很多居住在北京的日本人也会和中国人歌迷一起涌入工人体育场。

一边想着SMAP的激情演唱，我一边思考：我的祖国日本现在到底还剩下些什么？

细细地回想一下，自从进入了2011年，关于“日本的没落”的新闻充斥着我们的眼球。

在今年的中国农历新年结束的“情人节”的晚上，“2010年中国的GDP赶超日本成为世界第二”的消息不胫而走。去年中国的GDP是5兆8790亿美元，日本的GDP是5兆4740亿美元，中日两国GDP排位不仅发生了调换，而且一下子出现了高达4000亿美元的差额。43年以来一直紧随美国其后的“位居第二”的日本，如今已经跌落到了“第三位”。而且，在这之后的9月7日，中国国家统计局公布了“追加3219亿元”的“2010年GDP修正值”，日中两国之间差距渐渐拉大。

今年3月，众所周知的大地震袭击日本，死亡和失踪人数高达20263人。由于地震和海啸，日本东北部的太平洋沿岸地区几乎崩溃，总务省公布了“受灾总额达1.9兆日元（约1.4兆人民币）”的数据。再加上福岛核电站发生的核泄漏事故，一直自诩为“世界上最安全的国家”的日本，瞬间沦为了“世界上最危险的国家”。而且在今年的9月6日，中国商务部公布了“去年中国的对外投资额与前一年相比，增加了21.7％，达到688.1亿美元”的数据。据说中国对外投资的企业约1.6万家，遍布在全球的178个国家和地区，投资总额达到3172.1亿美元。

以上是中国政府公布的数据。相比之下，日本去年的对外投资额是562.6亿美元，在长期引以为豪的对外投资额方面，日本第一次被中国赶超。

现在的中国正掀起一股研究日本的浪潮，我在北京也经常遇到被称为“日本研究人员”的中国人。要说他们在研究什么，他们研究的是“日本泡沫经济崩溃之后的‘丢掉的20年’的过程”。也就是说他们正在研究“日本为什么没落”，并且将引以为鉴。简单点说，日本是反面教材。

曾几何时，在掌管中国外交事务的外交部内部，一说到“日本处”，没有人不羡慕这个能够令人飞黄腾达的龙门。事实上，曾为日语翻译官的唐家璇，就是在出任驻日大使之后才就任外交部部长的。但是此后，从专长欧洲的李肇星外交部长，到现在专长美国的杨洁篪部长，恐怕很难再次出现以日本作为专长的外交官就任外交部部长的情况了。这不是驻日大使馆的外交官的能力问题，而完全是由对象国（即日本）的没落造成的。正因为如此，现在就连在日本处工作的、以日本作为专业的外交官，都在打算将来去美国等国上任或留学。

我也有相同的感受。我在北京的日企工作，在过去2年里，我面试了150位左右的中国人。不过，很少能遇到优秀的人才。由于我们公司不是直接招募，而是通过猎头公司寻找人才，所以我也向他们抱怨过几次。但是他们每次都一边叹气一边说：“近藤先生想要找到的那样的人才，都去了欧美企业或者中国的大型国有企业了。”

实际上，在面试时，我问学生“为什么选了日语专业”，听到的回答多是“因为没有考上英语专业”、“日语专业分数线低，容易考上”这样的消极理由，对此我感到特别惊讶。

记得在我的学生时代——上世纪80年代，中国最优秀的年轻人，都以公派留学生的身份来日本的大学学习。那个时候的中国留学生们都对日本怀有美好的憧憬，每个人都怀有“有一天我要将我的祖国变成像日本一样繁荣富强的国家”这样强烈的使命感。

现在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SMAP的演唱会之前的一次偶然的机会，我与担任母校东京大学驻北京代表处所长宫内雄史先生就“2011年的日本，到底还剩下了些什么？”这一话题进行了深入探讨。此次，宫内所长带着“让优秀的中国学生去东京大学留学”的使命来到北京。

据宫内所长介绍，为了向中国人宣传日本，东京大学近期制作了12种类型的图表。具体内容如下：

1.　日本的交通事故死亡人数——从1970年的16765人到2010年的4863人，过去30年减少了29％。

2.　日本的杀人事件数——从1955年的3066件到2010年的1067件，半个多世纪减少了34％。3.　日本的消费者物价指数(CPI)——从1973年的23.2％到2010年的负1.0％，物价非常稳定。4.　日本人的平均寿命——从1955年的男性63.60岁、女性67.75岁到2010年的男性79.59岁，女性86.44岁，日本成为了世界第一的长寿国。5.　日本的台风受害——尽管日本是个台风大国，但是自1959年的伊势湾台风造成5098人死亡和失踪以后，日本半世纪以来没有发生过造成死亡和失踪人数超过1000人的台风灾害。6.　日本的火灾——尽管日本的木质结构房屋众多，但是自1976年烧毁1767栋房屋的酒田火灾以后，日本连续35年都没有发生烧毁房屋1000栋以上的大火灾。7.　日本的大地震——除了今年3月的东日本大地震和1995年的阪神大地震，到1948年的福井地震为止，日本近半世纪都没出现死亡和失踪人数超过1000人的大地震。8.　日本的大型交通事故——自1963年造成161人死亡的鹤见事故以后，除了2005年造成107人死亡的福知山线脱轨事故以外，日本连续42年都没再发生死亡人数超过100人的大型交通事故。9.　日本的公害、食物中毒、医疗事故——自1978年至1979年造成约1800人受害的药害艾滋病事件以后，日本连续32年没再发生过类似事件。10.　日本的洗手间水洗化率——1965年日本的水洗化率仅为12.5％，到2010年已上升至91.6％，日本已经基本完成了所有家庭的洗手间水洗化。11.　在日外国人人数——从1971年7.5万人到2009年75.8万人，增加了约10倍。12.　日本的大学升学率——1990年，男生升学率为33.4％，女生15.2％，2010年男生升学率上升至56.4％，女生升至45.2％。近20年，日本迎来了“两人就有一人读大学”的时代。“我想说的是，‘从经济高速增长到泡沫经济，90年代以后的日本是丢掉的20年’的这种中国人的说法是错误的。日本在这20年间，不仅没有衰退，反而构筑了放心、安全的高度福利化社会。如果从日本人社会生活水平的提高这个观点来看，在这20年里，日本取得了比经济高速增长期和泡沫经济时期更大的发展。总之日本值得中国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宫内所长这样解说道。

听了宫内所长的话，我觉得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回头来看，日本比中国先进入到老龄化社会。在日本现在总人口中，每4人里就有1人是65岁以上的老人。就连文章开头部分提到的SMAP，最年轻的香取慎吾也已经34岁了，而最年长的木村拓哉和中居正广，明年即将迈入不惑之年。

SMAP活跃的时期，正好是被称为泡沫经济崩溃后的“丢掉的20年”的时期。但是，被丹羽大使看做“日本文化的象征”的SMAP在这20年间并没有衰退。这一点在这次的北京演唱会上得到了验证。从成立之初到经过了23年的今天，SMAP的成员褪去了年轻时期的稚嫩青涩，变成了成年人的榜样。随着年龄的增加，技艺不但没有退步，反而更加精进了。

日本这个国家不也是同样吗？日语中有“即使腐烂也是鲷鱼”这样一句话。意思就是一流的东西即使衰败了，也还会保留着一缕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