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时代里的知识分子

弗朗索瓦·居塞2011-11-15 15:19

弗朗索瓦·居塞/演讲

新时代里的知识分子的任务和使命是什么呢?我们想到了2011年初阿拉伯国家的革命,革命的时候没有真正的知识分子参与,我们还想到很多的教授和思想家,他们更愿意去印度和中国,参与这些国家社会经济制度的建设。所以我想这些问题都是开放性的,也许在座的各位,你们比我更有权力去回答这个问题。

第二个是新的语境。我们知道,八十年代欧洲的保守革命,他们的中心词是清除共产主义、经济自由化、国有企业的私有化、经济腾飞的起飞,还有对所有社会无秩序和破坏社会秩序行为的镇压,并且重建天主教的地位。柏林墙的倒塌以及前苏联的解体似乎给了这种保守做法一点点理由,让我们觉得他们这样做似乎是对的,世界似乎就此得到了“解放”。但是之后我们发现公共服务走上萧条,憎恨重新开始出现,各种隐性和显性的冲突开始作祟。比如在阿拉伯世界极端的原教旨主义出现,有很多人又开始决定要重新组织起来,为自己的权利做斗争,获取更多人类的平等。

我们看到社会的批评声音越来越大,但是他们并不是说要带我们走向共产主义或者是革命,更多的是提出具体的诉求,是为了去帮助弱势群体,所以这些人提出的口号都是非常实用性的。他们会旁征博引,但是他们的目的是为了更好的去做具体的事情。我们在艺术家这群人里面也能看到一部分这群战斗者他们的身影,他们运用许多自己的表演,他们的艺术形式,真正具体地参与到斗争中去。

第三点是新的世界空间,为批判思想提出的世界空间。二十年以来从美国大学开始,形成了一种新的全球化的抨击性的话语。他们形成了一个社群,在这个团体里,他们引用的人基本上是同一些,他们永远都在说对理性的质疑,对于统治提出质疑,很多发展中国家的知识分子发现有个很危险的陷阱,是由美国的知识分子制造的。因为他们会通过这种做法取信许多发展中世界的知识分子,有可能把他们同化掉。但是在另一些学院里面就出现了另一种空间,在这个空间里面我们发现了一些法国的知识分子,他们在经历了许多年的销声匿迹之后,他们重新出来了。

第四点,我想说的是新的批判思想,虽然有很多人说批判思想要重新回归,六十年代这种批判性的知识分子话语要回来了,但事实上情况完全不一样。我们不能说是回归,而是一种用经典思想和学说解说新的现象。我们已经提到了一系列的问题,比如说什么是后殖民时代的公民身份,一个人如果来自于被殖民的地方,他现在生活在殖民国里面,他的身份到底是什么呢?网络读者的身份是什么?民粹文化,大众文化的定义到底是什么?还有一个很重要的话题,旧的无产阶级——工人、农民的这种形象,被新的底层人民的形象给取代,如民工,办公室里的“奴隶”,所有这些话题的分析,都需要知识分子运用跨学科的精神和眼光去做非常严谨的研究。

这些知识分子都在继续进行他们的工作,虽然说他们也知道知识分子的工作并没有完全改变世界,但是他们还在不懈的努力。这就是为什么在新的这些实践当中,在这些批判思想的世界当中我们需要去用我们现有的所有的材料和资源去发明新的工具,我们需要通过翻译,需要通过编译去与别人交流,不仅是为了能够理解我们所面临的现代世界,并且要更好地生存。

第五点也是我的结论,面对危机知识分子不是要消失,而是要摇身一变变成另外一种形象,救世英雄的形象可能要淡化了。当代的知识分子不想要居高临下,凌驾于历史之上或者是人民之上,他们的使命不是去代表或者是拯救人民,不要有自满的这种情绪,并且要能够产生普适的真理。

今天的知识分子有非常具体的工作要做,不比科学家,以及其他工作人员的工作更重要,他们的重要性都是一样的,所有这些人应该一起去工作,共同致力于我们人类更好的生活。

现在的知识分子对自己的工作条件、语言条件和思想条件都有更清楚的认识,他的话语不是中立的,他的理性也不是透明的,他可以告诉别人他的思想来自于哪里,他的理论来源是什么,也可以告诉人们他想到达的目的是什么,当然他的这种坦诚并不是说他无能,而是使他变得更加符合现在世界的需要。

知识分子与别人一起做的这种工作,要到达的可能并不是揭露某一种真相,而是要共同的建设,尤其是这个知识分子他也需要大量的阅读和写作,与其他人进行交流。他要以自己的名义说话,参与到政治生活当中去,同时也要做理论研究。他的工作是多面的,他的专业性,或者说他的专家身份并不是那么突出。所以我想说,现在的知识分子可能并不是由某一位知识分子来代表,他也不再是那样的居高临下。

我们所看到的今天的知识分子的面貌可能更加模糊一点,而且更具有集体性,是很多各种能力的,各种诉求的一个集体,一个集体的知识分子,有可能是一个社团,是一个斗争群体,或者是一个艺术团体、一个研究课题小组,他们都在具体的情形里面进行他们的研究。这种集体的知识分子不是想把某一个人,或者某一个著作推到世界舞台上来,而是要与其他人一起共同战斗,跟所有人一起阅读,一起思考。

因此,他更加能够把主观与社会,把私密与政治更好的联系在一起。这个知识分子他不应该让我们联想到有党派性的知识分子,这之前已经出现过了,也不是应该让我们想到某一位学者,某一个大学里面的学者,而应该是让我们想到这一批人,默默无闻的这些在辛苦工作的这些人,他们共同的工作和共同的形象。

(演讲者为法国巴黎第十大美国学教授,演讲未经本人修订。本组文章选自法国思想界新气象巡回演讲活动公共辩论会演讲,发表时有删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