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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剃头铺子”随想
导语:如非亲眼目睹,我们已很难想象,同街头炫目招摇且服务价格动辄成百上千的美容美发相比,廉价传统的理发程序上竟如此复杂和全面,且不允许一丝怠惰与松懈。我们渐渐忘了很多本身精巧而快乐的事,而把它们变成了对潮流的追逐或不得不做的日常任务。

文/童璐

可能是因为有一点嗜古癖,总觉得一个城市最美的地方,在于寻常巷陌中偷偷藏纳住的陈旧气息。比起查清路线奔赴各种旅游景点在人群中挤出一条缝儿,若能在本无目的的徜徉中发现一两处过去时代留下的影子,便觉得是最大收获。照我看,南锣鼓巷刻意装点的繁华依旧,怎么都不如砖塔胡同里安然竖立的万松老人塔使人惊艳。

 老北京的胡同里曾经有多少故事,来不及考究,不过胡同里现在还有多少剃头铺子,倒是我一直寻着的。 汉人一直秉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古训,束发包巾,因为清人入关后“留发不留头”的 “剃发令”,才有了“剃头”这一行当。现今不少老人,仍将理发店称为“剃头铺子”。如此想来,北京应当是传统理发最昌盛的地方。

 这让我忆起因调研长期驻扎的一个徽州小村落。村口人字街往东的巷子里藏着家剃头铺子,既没有招徕行人的旋转灯柱,也没有店名招牌,看似和一般的老式平房无异。并不太明亮的屋里摆着一个洗发台,两块全身镜分置屋子的两边,一张宽大的老式皮椅在屋子中央,椅旁置一个放工具的柜子,东西不多,房间很是宽阔。剃头师傅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但却总有客人在等着服务,一等等上几个小时。

 可等的人再多,师傅还是不紧不慢,剃头、刮脸、挑眼、取耳、减鼻毛等工序,一项都不能少。来店里的客人大多都是男性,招呼顾客坐下后,程师傅会先用烧好的温水为顾客洗一遍头发,再按顾客的要求用剪刀、推子剪成理想的发型,再用清水洗干净。但这只是第一步程序。

 擦干或吹干头发后,程师傅就会把椅子后背“放倒”,开始给客人脸上敷上热毛巾,打上肥皂。此时客人大可以闭上眼,舒舒服服地躺在椅上再放松几十分钟了。“男子汉剃头都要刮脸”,剃头匠得有16般技艺,梳、编、剃、刮、捏、拿、捶、按、掏、剪、剃、染等,一项都不能少。

清洗脸颊,软化胡须之后,师傅便从案头挑出把合适的剃须刮刀,在挂在镜边的备刀布上磨几遍,开始细致的给顾客刮起胡子,耳后、唇下和腮边的细微部位也不错过。刮好胡子后擦净须沫,再为客人“挑眼”,将眼里的垢物和倒刺的睫毛清理出去。接下来,师傅会用拿耳挖勺为顾客“取耳”,清理耳孔里的垃圾。这两项尤其考验师傅的手艺,须极小心的把握力度和深度。

 最后再为客人清洁鼻孔和修剪鼻毛,脸上“七孔”都清理干净,修面这一程序才算完成。如果有些挑担、打柴落下的酸痛,师傅也会帮你按上一按。整套工序做完需要约莫一个小时,感疲劳全消,人便觉得更加精神。师傅的店铺和剃头手艺都从他外祖父手上继承,很多几十年前的老式工具如剪子、两折剃刀、耳挖勺用起来仍得心应手。有时候我会想,如果这位剃头师傅并非天生残疾,他会不会也修葺店面、改换经营方式,或去城里开一家更为时尚快捷的“发廊”、“美发沙龙”或“美容中心”呢?

 如非亲眼目睹,我们已经很难想象,同街头炫目招摇且服务价格动辄成百上千的美容美发相比,廉价传统的理发程序上竟如此复杂和全面,且不允许一丝怠惰与松懈。现在的我们或许早已忘了:理发本身也是一种享受。

 我隐秘的希望老北京的街头巷尾依旧藏着不少传承着老手艺的剃头铺子,只是我未曾发觉而已。至于以镊叉为招徕乐器,穿着布鞋草鞋挑着剃头担子穿行在大小胡同里的剃头匠人,应该只是北京早已消逝但却被文字、影视作品构建在我这外乡人脑海的图景吧!

 耽溺于注定被现代化、城市化所淘汰的落寞背影委实没什么意义,只是有些许遗憾:在来来往往匆匆忙忙的生活里,我们渐渐忘了很多本身精巧而快乐的事,而把它们变成了对潮流的追逐或不得不做的日常任务。如果我们走的过快,灵魂跟得上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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