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观察报 李黎/文 当英国人自豪地说，他们每一部制作精良的剧集背后都站着一个莎士比亚时，美剧则永远在坚守那个浮华却拿数据说话的好莱坞式灵魂。确实，2013年2月初开播一个月内便大热的剧集《纸牌屋》，虽然只是翻拍20年前的英国BBC同名老剧，却是一部用数据预见大热的成功作品。Net-flix基于3000万用户的平台数据，发现热爱英剧的观众同时与导演大卫·芬奇以及演员凯文·史派西这两个名字相关联，于是Netflix决定出手将这几个关联名词组合在一起，由此我们看到了由大卫·芬奇执导，凯文·史派西主演，翻拍冷饭极为成功的政治剧《纸牌屋》。

Netflix就像剧中行事老辣从不曾失手的主角弗兰克一样，有计划有步骤在第一季里就精准地实现了预期目标。这一切当然不是偶然。且不谈被称为影坛心理学大师导演的大卫·芬奇就已然确保了大热的收视率，也不谈老戏骨凯文·史派西刻画人物的精湛功力，让我们看看负责改编剧本的编剧保尔·威利蒙，《总统杀局》就曾出自他的手笔。而且保尔·威利蒙本人就曾混迹过政坛名利场，曾任希拉里的助理，对那个阴暗色调的权力中心政治内幕了知甚多，所以剧本就算应对电视屏幕前的政治迷观众也不会露怯。关心美国政治局势的观众们甚至可以觉察到剧中很多影射真实事件的侧影，很多情节都能在近年来的政坛新闻里找到案例。比如酗酒的议员，教师工会的罢工，奥巴马和萨科齐一起侧视身旁曼妙身材女子臀部的热议照片……不得不说，“不吃辣怎么胡得出辣子”这句话，在美剧版《纸牌屋》编剧的政治背景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让我们回到20年前那部当年风靡全英国的BBC版《纸牌屋》，同样是编剧，Andrew　Davies所代表的意义似乎更胜一筹。他的改编剧本包括《名利场》、《故园风雨后》、《傲慢与偏见》、《理智与情感》、《呼啸山庄》……还不算BBC打算在2015年才出炉的《战争与和平》，事实上他也被Netflix邀请加入了纸牌屋创作班底，我们可以在美版的前奏字幕里看到他和原著小说作者的名字一齐出现在执行制片人那一栏里，但毫无疑问展现华府政治全景图的剧集背后的主创灵魂人物肯定是美国人。

所以难怪在美剧版《纸牌屋》口碑大热的同时，好些早先看过BBC版的观众们会持保留意见。沪上有评论家指出“就像法拉利出身欧洲一样，《纸牌屋》的最好部分全部来自英国二十年前的BBC版……至于美版自己发挥的那些地方，都因为过于好莱坞化而损害了这部电视剧的水平”。

有人认为眼角眉梢都是戏的凯文斯派西把党鞭弗兰克处理得形象鲜明风格凌厉，也有人认为美剧版中这个人物比起英剧版中的绅士男主角显得过于夸张。也有人觉得BBC版后几季政治说教意味太重希望美版之后的表现可以避免这个问题。但也许这也侧面反映了观众们不同的价值观。美国人热爱白手起家没有贵族背景的平民英雄，所以我们看到的男主角来自南部贫困州一个桃农家庭，而且根据他在剧中的述说，弗兰克的父亲总是说的比做的漂亮，连作为一个桃农都是失败的。而英剧版里的弗兰西斯是个出身良好的贵族子弟。不难发现，所有关于BBC版和Netflix版优劣评分的论调，都基本代表了大众主流口味和经典老派口味间的一贯分歧，这也并不影响美剧《纸牌屋》算得是部制作精良来势汹汹的优秀作品。

而女性形象在两个版本里的些许差异也值得一提。BBC版中男主角的妻子Elizabeth是个全然围绕丈夫政治生涯的角色，而大卫·芬奇版里的CLAIR显然人物角色要丰满得多，更为独立而且不容忽视。作为第一季有13集的美版和第一季只有4集的英版，在美版里可以挖深展示的情节显然更多，比如妻子Clair的净水计划办公室所展示的白宫外围衍生枝节，像是在诠释这个妻子形象是男主角强势性格的另一个人格侧影。夫妇两人各自有自己的秘密，也均是不达目的不作休，懂得运筹帷幄，在各自的领域里审时度势趋利避害的典范。

眼下美剧版第一季刚结束，我们并不能按英版的剧情来预估美版第二季的走向，毕竟国情不同，时代背景不同，价值观也不尽相同。所以，在第一季的末尾，美版的观众们并没有看到玩不过老手的白宫小记者被当作威胁而干掉。第一季里彻头彻尾的牺牲品只有那个自制力差又一副倒霉相最后被玩死的彼得罗素。又比如说，英版里男主角冷血地解决掉自家的老狗这个情节，则在美版一开始为了凸显主人公“利落”和“减少痛苦与损耗到最低值”的价值观，被设置成给邻居家被肇事逃逸车辆撞死的狗实施安乐死。《纸牌屋》的热播当然也不只跟风和追赶热门时髦的偶然。人际关系的斡旋，两面三刀、背信弃义、暗度陈仓，从久远的中国古典名著文学里早已看得出我们拥有热爱阴谋戏的强大观众土壤。张力十足的政治游说场景和西厅里发生的尔虞我诈完全可以满足中国观众对“白宫宫廷戏”的猎奇和想像。

1990年，政治惊悚小说《纸牌屋》被搬上荧屏后，在当年也是好评如潮。跟英国版有一点不同的是，美版将更多戏份放在了原著小说的后半部，更深层次地挖掘政治人物的内心世界和芸芸众生相。迈克尔·道布斯(Michael　Dobbs)的小说里的“House”指的就是众议院。英国版故事的背景设定在撒切尔夫人作为英国首相的最后阶段。而芬奇的美版则将整个设定都搬去了美国，但故事同样侧重在各种政治野心和权力角逐的展现上，两个版本的观众都可以观看到男主人公如何为达欲望顶尖的过程里如何追逐权力运转阴谋。就算作为观众的我们不曾涉足政坛博弈那高处不胜寒的领域，毫无疑问也同样能感知屏幕中追逐权力所带来的快感。说到底，大多数人就算并不爱光顾机场书店的成功学专柜，也不会真正抗拒成功背后所象征的金色梦境。两个版本的男主角都在剧中见缝插针地面对着观众将内心独白娓娓道来，他在叙述着野心。为什么《纸牌屋》可以大卖？撇开Netflix引领大数据化制作等因素，其核心原因也许还是野心这个主题，它和永恒被探讨的爱情一样，永远都是最好的收视率催情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