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各位好，欢迎收看本期橙色视点。湘西凤凰的四、五月，阳光明媚气候宜人。此时也正是旅游旺季，但就是这个被新西兰著名作家路易·艾黎赞为“中国最美小城”的地方，正在陷入一个利益博弈僵局。一张148元的门票，引爆外界的热议，让游客数量锐减，也搅动了当地各方利益格局。面对古城收费所引发的反对声，凤凰县政府也正陷入进退两难的尴尬境地。
解说：3月19日，湖南省凤凰县政府在长沙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从4月10日起，游客进入凤凰古城一律需要购买148元的门票。范围包括凤凰古城以及沈从文故居、熊希龄故居、杨家祠堂、东门城楼、虹桥艺术馆、沱江泛舟、崇德堂、万寿宫和古城博物馆等9个景点和南华山景区。据了解，今年2月，凤凰县政府独资的铭城公司与凤凰古城文化旅游投资股份有限公司合作组建了凤凰古城景区管理服务公司，双方股份构成比例为49：51，注册资本为1.2亿元。该公司承担统一对景区景点实施门票销售及营销、服务等职能。
杨兴云：这个凤凰古城收费政策实施以后，由于市场被垄断，再加上游客的大幅减少，所以当地依靠旅游产业生存的那些商户、村民、旅行社，基本上全部被边缘化了。处于一种无事可做，生意一落千丈这样一种状态，所以矛盾一触即发。
问：那凤凰县政府宣布这么做的主要原因是什么呢？
杨兴云 ：现在看来呢是尽管凤凰县政府现在表面上的很多回答都遮遮掩掩。但是如果仔细分析起来，当地政府的意图实际上一开始就很明确。就是想通过收费的形势进入市场。以市场参与者的身份获取利益。至于与凤凰古城公司的关系，其实凤凰县政府早在2011年就已经开始与古城公司进行合作，当时，凤凰县政府就与凤凰古城公司签署协议，以9点几个亿的价格，将凤凰古城的九个景点经营权完全转让给凤凰古城公司，为期50年。这个做法一直在凤凰备受质疑。很多市民认为这个转让价格，有过低的嫌疑。
主持人：这些新政的实施，可以说对凤凰当地旅游市场的利益格局进行了一次彻底洗牌：政府控制、参与及合作的公司垄断了市场，而原有利益链上的其他参与者则被边缘化。而对于凤凰古城148元门票的利益分配，凤凰县政府一直没有对外界的质疑作出明确解释，只是以不同方式反复强调，在上述收费中，县政府没有利益分成，只是依法征收税费。政府从门票中提取的税费部分将投入到古城保护、管理维护等方面。
解说：直到古城公司法人代表叶文智透露凤凰县政府在148元的门票收入中拿走了60元，凤凰县政府才公布了一个大概的门票收入分配方案。即使这样，除了门票代理费一项外，对余下三个部分的具体比例仍语焉不详。凤凰县政府公布的信息显示，148元的门票收入将分为四部分：一、2%的门票代理费，上交运营方；二、运营方的运营成本；三、县政府依法征收税费和资源有偿使用费、宣传营销费、价格调节基金；四、古城公司、南华山公司、乡村游公司三家运营公司按照固定基数分成。2012年，凤凰县共接待游客690万人次，按此游客数量计算，凤凰古城收费新政实施之后，仅门票代理费一项，其收入就超过2000万元。
问：那您通过采访了解到这个凤凰县政府，他门票的分配比例实际情况是怎么样的？是不是就像他公布的情况那样的？
杨兴云：凤凰政府一开始说他们是收了一些税费。然后还收了2%的代理费。这是第一次表态。第二次表态，他直接就说凤凰政府在古城收费过程当中是没有收益的，没有获取额外的收益。但实际上，据我在采访中了解到的情况，就是在148元的门票收入当中，除了扣除5%的市场营销费用，2%的代理费，和当地政府33元的税金以后，其余部分由凤凰古城公司，就是凤凰县政府独资的铭城公司，参与组建的乡村游公司，和南华山公司三家运营商按照合同比例进行分配，其中凤凰古城公司占65%，这65%当中，凤凰县政府占49%，然后乡村游公司也有凤凰县政府的公司参与的股份。所以，这样看来，凤凰县政府除了正常的税费之外，有两次分红，在这个过程中。所以通过收费以后，凤凰县政府可以说是获取了高额的收益。
主持人：由于收费制新政的实施，原有的竞争格局发生了变化，几乎所有原来在沱江上经营农家船的凤凰古城周边村民都已经处于失业状态，也就是说，他们成为了利益分配中的“被出局”者。
解说：现在在沱江著名的景点虹桥附近的江边，集聚了大量无所事事的船工。根据记者了解，之前在沱江上经营的农家船数量有168条，涉及数百船工的工作以及周边上千农民的生计。与此同时，由于农家船被迫停运，而凤凰古城公司只有70条船，在江边候船的游客排队时间从数十分钟到一个小时不等。同样不好过的还有私人客栈老板。古城范围内的客栈有大大小小1000家，姓李的老板娘对记者说，往年的这个时候，她家客栈的房间早已被预订一空，而现在由于受收费制的影响，游客的入住率降到了“冰点”，“有时候一天只有一两个客人。”而有的客栈则表示每天能有一个客人入住就心不慌了。商铺当然也是生意惨淡，服务员都在闲着聊天和玩电脑。
问：那你认为像凤凰周边这些中小经营者，他们的产能受益还能持续多久呢？
杨兴云：这个情况在短期内可能很难改变这种状态。因为游戏的规则被转变，在这个新规则得到修正之前呢，目前的状态很难在短时间内得到扭转。
问：那么政府有没有跟他们开始谈一些利益分配呢？去缓解他们这种情绪。
杨兴云：据我在采访中得到的消息，现在凤凰县政府跟农家船这一部分人在谈。就是说，想鉴定农家船这部分人的身份之后，如果你一直参与市场经营的话，准备每年给5万块钱的保底，就是给农家船的经营人员。但是我问了他们，他们都认为，5万块钱跟他们正常的收益比起来，还不到一半的收入，这是一个问题；另一个问题就是政府一直在说，但是好像始终没有跟他们签订协议。而且他们也认为，如果以目前游客大幅减少的这种现实来看，如果政府在这个过程当中的收益得不到保障，肯定最终也不会管他们的，他们的所谓的5万块钱的保底也实现不了。现在就处于这样的一个状况。
问：那我们也看到，现在凤凰县政府面对很多质疑声，他们也是做了一些改变，就是说学生可以从80元降到20元，而我们知道，除了散客之外，来凤凰古城的很大部分群体就是学生。那你觉得这项优惠措施是否会改变中小经营者这种生意的局面么？可能会有学生涌进城里来旅游。
杨兴云：这一部分实际上也是很难得到保证的。就是说中小散户想通过增加学生的流量来获取收益的这个想法实际上也很难得到满足。为什么呢？因为从我了解的情况，很多学生当时到凤凰来旅游，是在不收门票的前提下，他们到江边去玩。很多学生由于住宿结构方面的原因，对很多人文古迹实际上并不是很感兴趣。主要是到江上去，比如说坐船，或者在江边散步，有一部分学生在江边写生（就是学绘画的这一部分学生），所以降低票价，从80块降到20块，但是20块对于那些湖南贫困地区的学生来说，仍然是一个很大的开支。
主持人：面对古城收费所引发的一浪又一浪的反对声，凤凰县政府正陷入进退两难的尴尬境地。面对压力，凤凰当地政府在做各种辩解的同时，也不得不出面疏导各方矛盾。凤凰县政府目前一方面加大对舆论引导力度，另一方面，采取扩大免票范围及对特定对象大幅降低票价的方式，希望化解外界压力。
解说：凤凰县政府3月19日宣布“游客一年内再游凤凰古城无须重复购票”，“游客购票3次可终身免票”。4月15日宣布从当日起，凤凰县邻近的湖南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怀化市以及贵州铜仁市三地区居民游凤凰古城均可享受免票待遇；从4月20日起，全国24岁以下全日制学生到凤凰古城旅游，购票价格从80元降为每人20元。
杨兴云：实际上在整个凤凰古城收费过程当中，从实际的情况来看，政府和南华山公司无疑都是赢家。政府在收费的过程中获得了多次的分成。而南华山公司则坐享收费带来的既得收益。可以说是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利益。过去一直想得到，但是没有办法得到。这次跟政府联合起来，搞这个古城收费，可以说是垄断了游客的收费这部分利益。因为过去是游客到了凤凰古城之后是有选择权的，我可以去看你的景点也可以不去看你的景点。现在则是你只要进入凤凰古城就必须交这个门票钱。南华山公司自动地按照他的股份从这个门票收益中获取利益。政府就不去说了，一开始收费就获取利益。南华山公司也从中获取利益。因此可以说他们两家都是赢家。
问：那你怎么看待凤凰县政府现在做出这些对于特定对象大幅降低票价的行为呢？它能否化解外界压力？
杨兴云：很多人感觉就是凤凰县政府这样收费的操作以后，已经把很多人都吓住了。大家都认为我开车到了你那边要交费，或者说不交费你又玩什么名堂，我肯定没有什么兴趣了。而且当地的很多城市的风貌，很多小城的风貌跟凤凰其实没有多大差别，比如说铜仁也是在江边的一个小城市，建筑跟凤凰的差别也不是很大。自然风光有很大的相似度。所以很多人就认为没有必要再冒这种险，或者花了那么大的力气再到凤凰去。所以大家对凤凰旅游的期待可以说是已经有了很大的降低。这种政策的实施并不会带来很大的效果。
问：那这样给凤凰古城带来的直接负面影响就是收益会逐渐下降。那这样一来，凤凰县政府还能不能持续把这项政策推行下去，还是说他会重新制定政策？
杨兴云：这个政策实施以后，中小散户的利益是受到非常大的损害。然后凤凰县政府面对外界的质疑，和当地群众的怨恨，可以说正处于一种骑虎难下的一个境地。一方面就是说，如果他们要改变这个政策的话，他们长期以来精心策划的获取收益的这样一个现实如果要受到损害，他们自己肯定是不愿意的。他们自己也很难接受这个现实。另外一方面，如果不改变这个政策，他们从道理上还是从感情上都难以把这个政策执行下去。所以现在看来，他们在采取微调的措施，比如说降低收费，扩大免票的范围，都是他们的一种试探，就是想以此来缓解压力。但是保证实质的内容不被改变，然后这个政策还是悄悄地执行下去。但是现在看来，这种情况应该说很难。他们现在采取的措施，我感觉就是以拖代变的这种形式，就是寄希望于在拖延的过程中降低大家的关注度。然后还是把这个政策执行下去。
问：其实像这种古城收费情况也不是就凤凰独一家做的，之前像乌镇，他们都会有买门票的这种情况，那为什么就凤凰会激起这么大的反对声音呢？
杨兴云 ：这个还是从凤凰的特殊的情况来说吧。什么特殊情况呢？凤凰跟其他那些古城还不太一样。比如说江苏、浙江的一些江南的小镇不太相同。凤凰他是一个县城。一个县城，他很多机关都在古城里面。包括古城里面还有很多的居民，他不是一个仅仅是文物或者仅仅是景点的这样一个古城。是一个有实际功能的这样一个县城。所以关起门来收费就涉及到方方面面的利益。我可以这么说，就在我住在那里的两三天当中，我就碰到在收费中发生的无数次争吵。甚至剑拔弩张得双方要打架，收门票的人跟进古城的人。进古城的人很多都是当地人，你没办法区分。后来我听那个保安跟我说他们区分的唯一办法，一个明确办法就是看你讲不讲普通话。但是实际上有些当地人也讲普通话。你只要露出这个口音，马上就有人来查你的门票。所以这样就引发很多矛盾。凤凰既是当地的经济中心，也是一个政治文化的中心。而其他古城相对来说功能可能比凤凰要单一一些。就管理上难度要小一些。而且引起的争议也就相对要少。
主持人：如今，尽管凤凰县已对收费方案做出调整和让步，但是“围城收费”的行为除了让人看到地方政府决策行为的随意性外，其将当地居民排除在利益格局之外也是引起公众反感的重要因素。如果在出台收费决策之前，能够多方听取民意，是否还会引发这样的汹涌质疑？好，以上就是本期节目的全部内容，更多节目内容您还可以登录经济观察网以及爱财经网进行收看，感谢收看，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