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季:公司达尔文主义

作者:密斯李 主播:六月

社会达尔文主义是臭名昭著的理论,但这并不妨碍写字楼和格子间里永不间断的奋斗乐章是由社会达尔文主义的音符混响而成,只不过多数时候它并不以残酷 的本面目示人,而是藏身于温情脉脉的面纱之下或蛊惑人心的理想主义演说之中,被梦想啊事业啊这些好听得要命的辞藻充盈。这些装饰品为你死我活的生存斗争与 优胜劣汰装上了柔光镜,于是乐观主义者说自然选择最伟大,优胜劣败适者生存,留下来的都是值得传承的优质品种。

就不提千千万万如工蚁般的小职员为了生存用掉的那些心计与手段了,它们比之穿越剧宫廷戏里的勾心斗角都有过之而无不及,不同的是宫斗剧里整人能母凭 子贵甚至江山在手,职场上大多数斗争不过为了个小职位。最好玩的是优胜者往往一副憨厚无公害之相,在保护色里生活得优哉游哉。而死到临头的生物却总一副看 穿世情随时要搞阴谋的模样,最终如同所有生物在自然界生存的唯一法则一样,顺环境者昌,逆环境者亡。

曾有两位生意人淋漓尽致地演绎了这一幕。这两人出身草根,七八岁时便相识,是从小玩到大的拜把子兄弟,比亲兄弟还亲——亲兄弟间往往多一份嫌恶嫉 妒。这两人都不是读书的料子,十年前一起辞职创业,从一间小小铺面做起,现在已经身家数十亿,连锁店开到全中国。虽然离上各类财富榜距离还远着,但这辈子 吃喝不愁再有几房儿女都早已不在话下了。

两人从小学起就好得能穿进一条裤子,但在生意做到亿元级别之时就几乎闹得分崩离析。B先生一直是他们俩当中心思活络、颇有威严相的那一个,却忽略了平日咋咋呼呼间已经得罪了多少人。人民群众可不是好惹的,在和平时期他们是受压迫的蝼蚁,变动期却都揭竿而起成为革命筹码。

A先生杯酒释兵权,两人抱头痛哭一场定下格局。B先生地位未变,听起来也都是老板,但谁都知道那不过是个虚职而已,负责慈善事务,捐捐钱,旅旅游, 钱省着点也足够一辈子了。所谓新主不用旧臣,他旗下一班人马也迅速被全部更换。识相者早早离开另寻高枝,心存幻想者则被毫不留情清理殆尽。

A号称他们直到现在还是好兄弟,的确看起来世界上似乎没人比这两兄弟更亲密了,但谁都知道成王败寇的道理。虽然A先生粗糙的面孔上依然保留着早年打 拼的痕迹,并且直到如今也只穿穿优衣库,看起来就是个务实勤勉的小生意人,眼神诚恳毫不油滑,让人无法不相信他的真诚,但其实战胜者的悲悯有时候是另一种 残忍。

自然选择的斗争核心是食物和性,男人的斗争无非是金钱与权力,A先生开始不停地上杂志封面,而B先生只好闲坐书斋,安慰自己说弹弹古琴打打太极修身养性也不错。这世间山水有相逢,我身体康健说不定会活到你交班那天东山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