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夫人”政治
导语:

陈季冰/文

中国“第一夫人”走出深闺

老百姓看待许多问题的视角总是与专业人士有着显著的不同。例如,在政治观察家看来,国家主席习近平上周末(6月7-8日)与美国总统奥巴马的几个小时的“不戴领带的会晤”,是一个具有历史性意义的重大事件。分析人士一致认为,这次两国领导人非正式会谈成效卓著。

但这丝毫都不能缓解大多数中国网民的遗憾。对他们而言,这次会晤的最大看点在于他们魅力四射的夫人的第一次正面相遇。但白宫官员已提前告知中方,米歇尔·奥巴马(Michelle Obama)由于要照顾女儿,不能前往加州参加这次首脑峰会。为此,美国第一夫人专门致函中国第一夫人,对这次失之交臂表达遗憾,并希望有机会访问中国,尽快与彭丽媛女士会晤。据说,这封信是由奥巴马亲手交给习近平的。

米歇尔的缺席,就连外交政策专家们也颇感失落。一些人希望彭丽媛与米歇尔的会面能够促成一些美好的事情,例如防治艾滋病、帮助残疾儿童、消除贫困等……;另一些人则期待两位第一夫人之间的互动或许有助于推进她们丈夫之间的私人关系,进而促成两个大国关系的改善。

然而,加利福尼亚阳光明媚的安纳伯格庄园的这段小插曲,丝毫都没能遮掩彭丽媛带给国人和世界的光彩。作为中国的第一夫人,她的首次正式亮相是今年3月下旬陪同习近平主席出访俄罗斯和南非

用海外媒体的话来说,从彭丽媛走出机舱门、亮相莫斯科机场的那个瞬间开始,她就已经迅速成为中国的时尚偶像。那是习近平就任中国国家主席后的首次出访,但在国内,媒体和民众却将关注焦点更多地集中在了第一夫人身上。在这次习近平主席的美洲之行中,彭丽媛又一次将媒体关注的重点“抢”到了自己身上。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在短短3个月时间里,彭丽媛已经掀起了一股新中国历史上从未有过的“第一夫人效应”。

在这方面,彭丽媛显然拥有得天独厚的优势。作为一个在中国家喻户晓的女高音歌唱家,彭丽媛早在20多年前就已成名。在习近平尚未当选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和国家副主席之前,她知名度要比丈夫高得多。这么多年来国际国内最高级别的舞台经验使得她积累了同各种各样的人——包括媒体记者——打交道的能力,并且总能在闪光灯前表现得自然而得体。

美国的第一夫人

彭丽媛女士在中国激起的“第一夫人效应”,的确很容易令人联想起米歇尔·奥巴马曾经引发的热议以及她在美国乃至世界政治中的独特作用。

入主白宫这么多年来,米歇尔的一举一动总能牵动时尚界的眼球并给全球时尚产业注入源源不断的新活力,就像大西洋另一边英国的凯特·米德尔顿(Kate Middleton)王妃那样。但作为现任美国第一夫人,她的巨大价值绝不仅仅局限在像吴季刚 (Jason Wu)和周仰杰(Jimmy Choo)这样的时装设计师(上述两位华裔设计师分别为米歇尔·奥巴马设计过礼服和鞋子)的领地。

事实上,在巴拉克·奥巴马总统的政治生涯中,米歇尔的影响力自始至终都没有缺席过。别的不说,在2008年和2012年的两次总统大选中,米歇尔都发挥了无可替代的作用。尤其是半年多前那场号称“有史以来最激烈的竞选”,甚至可以说,若没有第一夫人的四射魅力、坚强意志以及日益娴熟的政治技巧为选战所注入的强心剂,当时被低迷的经济、奇高的失业率和一系列不利突发事件搞得焦头烂额的奥巴马能否顺利连任,实在是一个大大的问号。

在2012年9月4日于北卡罗来纳州夏洛特(Charlotte)举行的民主党代表大会,米歇尔凭借一篇极其个人化的演说博得了如潮的好评。共有2200万观众在电视机前收看了第一夫人的演讲,许多美国选民几乎是热泪盈眶地听完米歇尔讲述她与奥巴马作为普通工薪阶层的艰辛奋斗故事。演讲通篇没有一个字攻击共和党总统候选人及其政策,但情真意切的讲话却起到了比民主党强大的宣传机器更加有力的功效:它异常鲜明地反衬出大富翁罗姆尼一家与亿万普通美国民众严重脱节的养尊处优的生活。

在同一个站场的另一边战壕里,米歇尔的对手、共和党候选人米特·罗姆尼(Mitt Romney)的妻子安·罗姆尼(Ann Romney)也没有闲着,虽然“候选第一夫人”之间并不需要进行面对面的电视辩论。

作为一个“人生中一天也没外出工作过”(民主党人的批评用词)的家庭妇女,同米歇尔相比,已身为祖母的安显然缺乏在媒体面前抛头露面和大场面发言的经验,但她恰如其分地将自己塑造成一个称职的妻子和母亲,一个成功家庭的主心骨。罗姆尼夫人自豪地对媒体说:“我的职业选择是当一名母亲。”众所周知,这是深受基督教文化浸淫的美国价值观中重要的组成部分。

但最终还是更加契合现代女性标准的米歇尔笑到了最后,时代毕竟变了,越来越多的美国人并不希望看到一个依附于丈夫和家庭的“传统型”第一夫人。米歇尔的过人之处在于,她在小心翼翼地扮演好“模范第一夫人”角色的同时,还积极主动地向世人呈现了一幅属于她自己的独立的人生规划。自风华绝代的杰奎琳·肯尼迪(Jacqueline Kennedy)之后,再也没有任何一个第一夫人成功做到过这一点。

这使得现任美国第一夫人甚至比美国总统更得人心,在2012年大选期间,所有民调均显示,米歇尔的支持率不仅远高于其直接对手安·罗姆尼,也一直将奥巴马甩在身后。差距最大的时候,米歇尔的支持率比丈夫足足高出21个百分点!有意思的是,安·罗姆尼的民意支持度也一直高于她的丈夫。

在美国,“第一夫人政治”是一个悠久的传统,但第一夫人们光鲜身影的背后却隐藏着许多鲜为人知的艰辛。在大众传媒异常发达的今天,第一夫人更几乎成为一个只有“专业人士”才能胜任的特殊职业——她随意的一句话、甚至一个手势都会被人拿去大做文章。前总统尼克松的夫人佩特·尼克松曾说,第一夫人是“世界上最辛苦的无薪工作”,传记作家说,有幸当过美国第一夫人的41名女性似乎都对这一说法感同身受。

美国首位第一夫人玛莎·华盛顿曾在致友人的信中抱怨,成为第一夫人后感觉自己“变成了国家的俘虏”;美国第12任总统扎卡里·泰勒的妻子玛格丽特因为不想成为第一夫人,甚至在晚间祈祷时请求上帝让她的丈夫输掉大选;富兰克林·皮尔斯(1853年至1857年任总统)的夫人由于太过担心婚姻家庭被政治毁掉,竟然在获悉丈夫当选总统后当场晕倒!

富兰克林·罗斯福总统的夫人埃莉诺·罗斯福可能是所有第一夫人中直接参与政治最活跃的一位,她致力于捍卫少数民族权利和社会公正,经常召开记者会,在报纸上开设专栏,每天撰写文章。丈夫去世后,埃莉诺还被任命为美国驻联合国代表团团长。但即便如此,她似乎也并不情愿让自己成为第一夫人,她曾写道:“我们在白宫中成了历史的俘虏”。

俄国的前第一夫人

同看起来幸福美满的米歇尔·奥巴马相比,这个星球上另一个地位举足轻重的第一夫人近来情绪应该十分低落,虽然几乎没人了解她的心内世界。

6月6日,60岁的俄罗斯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和小他5岁的妻子柳德米拉·普京娜 (Lyudmila Putina)略显不自然地一起站在俄罗斯国家电视台镜头面前宣布,两人30年的婚姻已走到尽头,打算“文明离婚”。

按照普京的说法,这是两人的共同决定。他对全国民众说,他的妻子已完成了俄罗斯“第一夫人”的工作。柳德米拉则解释说,两人的婚姻结束是因为他们很少见到对方。“弗拉基米尔·弗拉基米罗维奇完全投入在工作中,我们的孩子已经长大,她们都有各自的人生……我自己也实在不喜欢抛头露面。”

这的确是事实,最近几年,柳德米拉是身影越来越少出现在公共场合。两人上一次共同出现在公开场合还是在一年多前(2012年5月7日)普京的总统就职典礼上。这引发了外界对这对夫妻私生活的无穷猜测,早在2008年,就有传言称普京与一位比他年轻20多岁的前奥运艺术体操冠军阿林娜·卡巴耶娃(Alina Kabayeva)有染,还有人爆料说卡巴耶娃已经给普京生下了一个孩子,甚至还有谣言称普京为此将柳德米拉送入了修道院……对此,普京和克里姆林宫都曾予以愤怒的否认。

现在,俄罗斯公众终于亲耳第一次听到第一家庭公开承认他们之间存在不和。

普京和妻子分手的消息震惊了整个俄罗斯,因为这一事件完全打破了东正教和苏维埃传统。人们对身为虔诚信徒的普京公开违背东正教信条感到不可思议,虽然俄罗斯东正教会允许教徒在某些特殊情况下离婚。长期以来,普京将东正教视为俄罗斯精神的支柱,他认为俄罗斯应当奉东正教为社会道德指引。普京总统任内,东正教在俄罗斯出现了显著的复兴态势。近年来,俄罗斯政府也一直努力宣扬传统家庭价值观。有人认为,这一定程度上是为了提高俄罗斯低迷的出生率。

尽管熟悉柳德米拉的人士确信她是个不愿抛头露面的“谦逊的人”,也从未希望获得第一夫人头衔,但她自己对媒体宣称的一个离婚理由却令人匪夷所思——她说,自己不喜欢频繁旅行,因为她不喜欢坐飞机。然而,柳德米拉年轻时曾经是一名空姐,她正是在自己服务的航班上结识普京的。

一直以来喜欢树立硬汉形象的普京,有可能成为彼得大帝以来首位离婚的俄罗斯领导人。事实上,即便是在当今世界,国家元首在任内离婚也极为罕见的,我所见识的大概只有法国前总统尼古拉·萨科齐和意大利前总理贝卢斯科尼了(意大利实行内阁制,名义上的国家元首虽是总统,但总理才是真正的国家领导人)。

在俄罗斯国内,一些政敌对普京的这一决定给予了称赞,他们说,这是普京难得的诚实表现。

法国的第一女友

但无论用什么标准老衡量,普京都不能算一个“新派”的政客,尤其是在他的法国同事面前。在那个以浪漫著称于世的国度,国民现在已经找不到一个传统意义上的第一夫人和第一家庭。

2012年6月,法国议会选举期间,现任总统、社会党人弗朗索瓦·奥朗德(Fran觭ois Hollande)的女友瓦莱丽·特里耶韦莱(Valerie Trierweiler)在推特上发了一条微博,支持奥朗德的前任女友、2007年社会党总统候选人赛格琳·罗雅尔的政敌。后来,罗雅尔在争夺议会席位时果然落败。

这条“致命的”推特消息暴露了特里耶韦莱与罗雅尔之间的长久敌意。当奥朗德27岁的长子托马几周后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对父亲的女友进行了公开抨击后,法国第一家庭的家务矛盾便迅速演化成了一桩不小的政治丑闻。正如托马说的,这件事情正在毁掉奥朗德在法国民众中的“正常先生”的形象,而这正是履历平平的他能够击败萨科奇的重要原因,后者被认为是一个乖张轻浮的人。

赛格琳·罗雅尔与奥朗德共同生活了25年,是奥朗德4个孩子的母亲。但据去年出版的一本传记说,奥朗德与特里耶韦莱的恋情可以追溯到20世纪90年代初,而在2003年,罗雅尔曾警告这个比她小11岁的杂志记者远离自己的男人。在罗雅尔在2007年的大选中失利后,奥朗德最终与特里耶韦莱走到一起。

事实上,纵使特立独行、拒绝充当“男人附属品”的特里耶韦莱在成为第一夫人以后也不得不转变风格,回归传统。如今,她在媒体和公众面前变得低调,笑容满面,表现得非常做慈善工作,乐意辅助自己的男人……

但有一种传统是特里耶韦莱女士拒绝屈服的——至今她也丝毫都没有表现出想要与奥朗德正式结婚的迹象,这使得她“履行这个(第一夫人的)职责非常不易”(奥朗德语)。就连前第一夫人布吕尼去年秋天在接受《ELLE》杂志采访时都忍不住建议,“选择了新派做法”的现任第一家庭还是结为合法夫妻更好,这样第一夫人会当得更容易一些。

相信关心时政的中国人都应该在电视新闻里看到过南非总统雅各布·祖马的3位第一夫人,以及冰岛女总理约翰娜·西于尔扎多蒂的同性“第一夫人”雷欧斯多特,他们都是明媒正娶的合法夫妻。这两个例子分别代表了现存于世的婚姻家庭制度的两个极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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