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观察报 马克·罗伊/文 对于从某些角度堪为美国最大银行的跨国金融服务企业摩根大通公司（JPM）来说，最近几周日子可谓难过。它的两名交易员遭到了起诉，此外它还同意缴纳十亿美元罚款，原因是其报告“伦敦鲸”损失不够迅速，也不够准确。如今，JPM因为它在金融危机期间买下的两家企业——贝尔斯登（Bear Stearns）和华盛顿互助银行（Washington Mutual）的按揭行为而面临更大规模的罚款，也许将超过100亿美元。

传统智慧认为，既然这些漏子和错误爆发于金融危机期间，美国政府就不应该盯着JPM不放。比如，如果实际发生在2012年初的伦敦鲸交易发生在2008年金融系统孱弱不堪时，JPM就会被网开一面。

这一观点似乎颇有道理，因为随后政府集中对大银行予以了扶持以克服金融危机，进一步削弱大银行可能会加深和延长危机。因此，从这个角度出发，JPM相当的不幸：太多的法律问题发生在金融危机之后，或者在金融危机之后才被曝光。

但是，关于JPM（以及整个经济）的运气问题，这并不是唯一的看待方式。如果60亿美元的伦敦鲸损失发生在2008年而不是2012年，那么政府确实不会采取罚款和刑事指控措施。但在2008年经济陷入动荡时，遭遇损失打击的JPM的交易对手会怎样做？

2008年，金融市场充满了忧虑和紧张，这是拜雷曼兄弟公司的倒闭和政府对保险巨头美国国际集团（AIG）的援助所赐。金融机构在此前定价过高的按揭市场中风险敞口有多大谁也说不清，因此金融交易处于冻结状态。比如，与花旗银行交易的各方对其敞口和损失忧心忡忡——是一切尽在掌握，还是只是冰山一角？如果花旗面临的损失比已知更加巨大，它还能兑付对交易对手和贷款人的新债务吗？最好还是离花旗远一些，一些金融机构会这样想。

JPM的伦敦鲸交易——下注于美国经济的未来状况，JPM不得不以巨大损失的代价关闭它——就属于JMP在2008年可能陷入的情形。其损失——一开始只有20亿美元——很快就翻了三倍。

因此，可以想象JMP如果在2008年金融危机期间做出这类交易、发现它们出了错并且很难关闭会是怎样。事后JMP将宣布损失为20亿美元，CEO戴蒙（Jamie Dimon）称问题不过是“煮沸的茶壶顶了盖”（一如他在2012年做的那样）。

但在2008年经济动荡的环境中宣布20亿美元损失将让JPM的交易对手大惊失色。什么叫只有20亿美元？这仅仅是可靠机构的一个大问题吗？还是下面藏着一个巨大的冰山？毕竟，AIG本是一家AAA级企业，在2008年末还不是积累了它根本无法处理的风险。市场参与者会问，凭什么可以笃定JPM不是一丘之貉？

现在可以想象一下，在金融危机期间JPM是怎样一步步宣布伦敦鲸交易损失升级的：不是20亿美元，而是40亿美元；不，不止40亿，是60亿美元。抱歉。如果发生这一幕，戴蒙就得收回问题不过是沸腾的茶壶顶了盖的评论，而在危机期间将有谣言四起，人们纷纷质疑JPM大名在外的风险管理其实是一团糟。

如此，JPM自称“坚不可摧”的资产负债表将在一夜之间变得不堪一击，JPM也将陷于猛烈的打击中，远甚于去年。但打击将来自投资者而不是监管者。而一旦有交易员拒绝与某银行打交道，那么随着损失的增加和其他交易员的效仿，所造成的伤害将会自我持续。

更糟糕的是，经济也可能进一步遭遇打击。在危机期间，金融家指出，JPM和其他一些大银行是金融风暴中的稳定之岛。但如果接着发生伦敦鲸损失，JPM就将被从可靠金融机构名单除名，进一步打击信心，并有可能让危机严重恶化。

事实上，JPM经营着两家最大的政府债务交易结算单位之一，如果JPM交易部门阴云笼罩并扩大到影响其正常结算政府债务的程度，带来的经济辐射伤害将是巨大的。

拿破仑有个著名的论断——他中意幸运的将军。不管一个领袖多么优秀，成功都不是板上钉钉，纯粹的运气所起的作用比许多人愿意承认的大得多。不管JPM管理多么出众，去年发生在它头上的事情没有在2008年发生——可能性很大——对于它和美国经济来说都是幸事。

（作者为哈佛法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