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季:P的人生

作者:密斯李 主播:六月

多年后站在三亚天涯海角面对早已晦暗的海水与抓紧三分钟留影时间搔首弄姿的游客,那群人根本都已忘记了P先生。他们正各自心思沉沉,想着结束海岛行后去澳门的花费该找谁付才好。

尽管几年前大家当P先生是永恒的共同金主,有事没事拉他去澳门玩。这群人其实都是表面光,哪有一掷千金的本钱,不过是换个几百块筹码玩一晚老虎机再买几个带LOGO的小首饰,回头就做富二代与名媛状炫耀自己刚去澳门赌博回来。

那时的生活相当淳朴,字典里都还没高帅富这个词,世界上多的是矮挫富,他们内心有多脆弱自卑,外表就有多骄横嚣张。但P先生与别人不同,单看他的打 扮与小心翼翼的模样,你绝对会以为他是大佬身边的马仔,而且还是完全得不到大哥信任的打杂跑腿被骂型。众人在酒吧寻欢买醉,他老老实实坐一旁给大家加酒。 老板娘领来一排魑魅魍魉的姑娘,他热心地劝每个人“留一个吧就算唱唱歌也好呀”。凌晨人人醉得东倒西歪渐次离开,他则是笑盈盈保持清醒并且买单的那个人。

世界上哪儿还有比P先生更好的玩伴,哪儿还有比他这里更好混的地界,于是那一两年玩得起兴,一群人几乎月月都要从各城市赶到P先生所在的南方小城。 小城虽说听起来不上台面,但吃喝玩乐样样不比国际大都市差,五星级酒店比深圳、上海都还要多,特殊服务更是全球知名,街道上时时呼啸而过的是挂港牌的豪 车。

P先生兢兢业业为大家买了一两年的单,这群人自然都不是傻子,知道尊称他一句P哥就有饭吃。P先生看到这谁谁的儿子女儿、斯坦福的MBA、普林斯顿 的博士都这样看重自己,自乐得眉开眼笑,买单也愈发爽快。可众人之口悠悠,门客更都不是什么好东西,P先生的热心肠越来越被看做理所当然,他也渐渐被看做 不过是一个有钱的矮子。

如果说这酒池肉林的日子以命案结束似乎有种编故事的感觉,但上帝之手永远灵巧过人类心思。最后一次听到P先生的消息,是听人神秘兮兮地传说,他在某个清晨与神秘访客出门散步后溺毙在浅海之中。

就不用说P先生从小在海边长大了,这事人人都道是寻仇,但神州大地谁无原罪,自己眼中梁木多了,他人眼中的刺便不再扎眼。案子一拖几年未破,留下孤儿寡母与一堆负债。说真的,没人热情买单之后,谁还在意P先生的身后事呢。

唯有站在浅海之中,个别有良心的混蛋才有几秒钟的晃神,猜测P先生人生那最后几秒有多少恐惧惊心,但那念头转瞬即过,身后一同来寻欢的嫩模正招呼他前去合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