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一封,银二元
导语:批者,信也,只是同时还包含汇款的功能。

经济观察报 梁捷/文 “批一封,银二元,叫妻刻苦勿愁烦,仔儿着支持,教伊勿赌钱,田园着缴种,猪仔哩着饲,待到赚有猛猛归家来团圆。”这是对这一百多年来下南洋华人心态的描述,维系华人与家乡的纽带就是所谓的侨批。批者,信也,只是同时还包含汇款的功能。东南沿海的侨乡,几乎每家都有一摞摞的侨批。

真正看到国内近年汇编几十册《潮汕侨批集成》的时候,我极为震撼。华侨这一百多年下南洋的历史,过去对我而言非常地抽象,只是一段书上的历史记载。即使我去过马来西亚的一些华人华侨博物馆参观,也没有留下太多的深刻印象。但这次通过《潮汕侨批集成》看到超过十万封的侨批,一封一封的影印,背后是数以千万计的海外华侨在一百多年的时间里,在世界各地努力赚钱和思乡的直接记录。

我一直对侨民和侨汇问题有兴趣,这几百年来,下南洋乃至流散在世界各地的中国侨民实在太多,绝大多数默默无闻,客死他乡。前几年,凤凰卫视的纪录片《唐人街》尽力在世界各地挖掘华侨的故事,拍了一百余集,挖出来的故事也只是唐人所经历的九牛一毛。至于侨汇,研究起来就更为困难。百余年前就有Morse,Re-mer等历史学家和经济学家研究侨汇,但由于材料过于分散,至今我们对此仍然所知不多,更缺乏一个全面的把握。

通过侨批来研究华侨史主要有以下几方面的困难。第一,华侨分散于各个地区,数量众多;第二,由于收批人保存不当,或是寄批人自己出了问题,都会造成时间上的断裂;第三,纵观几十年的潮汕侨批,汇款币种从银元到港币,泰铢,金圆券,美元等,变化多端;第四,银信局的变迁非常快,难以梳理;第五,从四十年代起,暗批就大量出现,一方面是中国对于侨汇的管制,一方面是汇出国如新加坡,越南,泰国等,当时都有明确的外汇管制;第六,早期华侨的文化水平较低,所以大量侨批是由银信局的人代写;第七,侨批数量太多,地域分散,时间跨度长,我们今天已经不可能把侨批和回批对应起来。

时至今日,侨批是不需要了,通信、电话、网络都有了,但侨汇仍是一个引人瞩目的难题。最近世界银行公布数据,在全球的国际汇款中,华侨和印侨寄回国的汇款高居榜首,遥遥领先于其他国家。这个具体数据一定仍有低估,因为它只统计了通过正规银行和钱庄的汇款,还有大量随身携带的现金以及实物形式的转移未曾进入统计。这个结果表明,直至目前,侨汇数量仍然可观。鼎革之前,潮汕,闽南地区很多村庄的人都要依靠侨汇生存。今天不再是这个情况,汇款的来源地和目的地也更趋多元,但侨汇的影响力仍不可低估。类似的情况,也能在南印度,孟加拉等国家看到。

我在新加坡时,经常会去裕廊购物中心,其中有一个经营汇款的小商铺,永远排着大量焦躁不安的印度人。华人经过那个铺子都自觉绕路。我就在想,这个地方对于印度人的意义,恐怕跟过去华人托银信局寄批是一样的吧。据说世界购物中心迪拜雇佣了大批印度人,以西南印度的喀拉拉邦人为主,他们每年都汇回大量钱款,帮助喀拉拉邦变成印度最富裕的地区。去年听一个经济学教授讲他在研究这些迪拜的喀拉拉人汇款模式,我眼前顿时浮现出新加坡裕廊的那些印度人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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