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观察报 张力 万晓晓 3月4日，*ST超日（002506SZ）经历了最为跌宕的一天，本来各方已经谈好的付息方案，在3月4日上午戛然而止，之前的所有努力付诸东流。

当晚，“11超日债”因无力偿还8980万债息，宣布违约，亦成为我国债市第一个违约案例。“上海市奉贤区政府方面觉得风险太大。”一位接近付息方案制定的知情人士说，他现在也还没弄清楚因为什么风险。

*ST超日董事长倪开禄3月4日晚间，发给经济观察报记者一条微信表示：“我昨晚还非常高兴，在市区用餐，想不到今天发生意外。”“本来好好的债息解决方案，突然一夜之间发生了变化，或许就像董事长说的这就是命”，3月5日上午，*ST超日总经理张宇欣对经济观察报记者说。

针对“11超日债”的问题，*ST超日此前引进的重组方也参与进付息方案的制定，经济观察报获悉，重组方为北京一家国资背景的公司。事实上，这已经是第二套被否的方案，第一套方案此前已经被当地政府方面否决。

最后半小时的变化

“这一天是我永远的耻辱日！”ST超日董事长倪开禄在自己的微信空间如此写道，“成了全国第一人，羞愧难言，无地自容。”

相比于“11超日债”8980万的利息，*ST超日最终筹集到400万无异于杯水车薪，*ST超日亦明白，通过自身无法解决问题，但在重组方的大力介入下，从2月24日到3月4日9天的时间内，付息出现过两次重大转机。

2月24日确定第一套方案，该方案通过转让项目的方式获取付息资金。

早在2011年3月23日，*ST超日与中国科学院电工研究所、上海交通大学太阳能研究所及万阳能源科技（苏州）有限公司四家单位联合申请了科技部863重大项目“MW级薄膜硅/晶体硅异质结太阳电池产业化关键技术”。“去年12月份，这个项目科技部已经验收合格了，转换率达到20%以上，市场上传统的只有18%，包括九江、洛阳分公司都有设备，投产后利润可观。”前述知情人士说。

该方案中，政府通过引进第三方受让项目设备，第三方支付债息款项，但前提是重组方承诺重组后回购项目设备。这位人士说，“没有重组方进来，这个钱不能先付给我们，政府也不敢做，对这个方案也开会讨论过，上海证监局、奉贤区政府也都很支持。”

一周的时间内，相关的手续、文件都已经就绪，转让捐款为9000万多，但到了3月2日，方案落实便急转直下，方案制定人员碰到了一个棘手的问题，有人提出该863项目曾经拿到过科技部的补贴1200万，“说拿到国家科技部补贴的项目不可以买卖，有法律的障碍，3月2日下午，所有的工作都停掉了。”该知情人士表示。

这一个方案失败了，此时距离3月5日的债券利息打款日仅剩下3天。参与的各方在3月2日晚紧急做出了第二套方案。

重组方北京那家国资背景的公司，在查阅财务资料时发现，奉贤区政府很多年前曾经欠了自己1个多亿债务，连本带息一共有3个多亿，于是该方案就要求奉贤区政府代为偿付债息，重组方答应免掉奉贤区政府3个多亿的债务，同时承诺重组完成后再返还7000万，相当于政府出资2000万。

3月3日上午，经过一晚通宵敲定的方案正式交给奉贤区政府。

“3月3日中午12点结果就出来了，方案获得通过，要求下午就操作、落实方案。但下午6点钟左右，奉贤区管金融的副区长打电话让等一等，让补充材料3月4日上午再讨论。”这位知情人士说，参与制订方案的各方又连夜补了很多材料。

3月4日上午，原本定的是签协议、付款的时间。奉贤区政府方面再次开会讨论方案，10点45分钟，方案被否，理由是风险太大。“具体是什么风险，没有说。”倪开禄表示，“我们现在也不知道。”他只能接受方案在“最后半小时发生了变化”。

3月4日晚，*ST超日发布公告，宣布“11超日债”违约，作为中国债市的第一个违约案例被载入了金融史。

下一步：重组

这个结果令倪开禄情绪非常糟糕，他说，“我不想成为全国第一人”。

张宇欣告诉经济观察报记者，“这次付息，本来和政府、机构都已经协商好，确实也有资金表示愿意进来，资金方也参与了协商讨论，但资金方后来提出了一些细则，就耽搁了几日，但进程仍向好的方向发展，这些情况在3月3日都还很正常，没想到在4日上午发生了变化”。

自宣告资金链断裂以来，一年的时间内，超日公司频频向外寻找资金，亦多次传出重组消息，2月19日，*ST超日因拟披露重大事项申请停牌。

经济观察报获悉，停牌缘由是重大资产重组，重组方为北京一家国资的央企。超日不仅希望依靠其解决本次债息偿付，还要依靠其解决未来经营的流动性问题。而这家央企则希望由此进入太阳能行业。“未来偿还债息靠超日自己还是不行，还是要靠重组解决问题，这家央企想进入太阳能行业，公司决策层已经同意，到时倪开禄也会出局。”前述知情人士透露。

在此之前采访中，倪开禄曾向本报表示，只要公司后续能够向善经营，自己在和重组方的谈判中，愿意交出控制权。

现在，倪开禄表示重组方案的公布仍无时间表。“事情已经发生，没法改变结果，要解决问题还得靠自己，靠别人是靠不住的”，倪开禄如此告诉经济观察报记者。

在他的计划里，海外资产的变现正在流程中，“变现有钱了，把债息付了，这是我力争要做的大事，不然非常不安和内疚”。此外，还有调减或停发高管工资奖金来应对的计划，之前宣布的电站变卖也一直在进行，但程序复杂流程较长。

倪开禄说，还在继续跟重组方接洽。

上述知情人士称，“在股东会上，倪开禄曾表示，准备自己救自己，但债息的问题作为重中之重，包括证监局等一直在提，最终决定，还是要通过资产重组把股权全部让掉。不然后面怎么办，还有那么多债务。”

业绩快报显示，2013年度，*ST超日净利润亏损达13.3亿元，这已是公司连续第三年亏损。*ST超日股票将在2013年年度报告披露之日起停牌，深交所将在停牌后十五个交易日内作出是否暂停股票上市交易的决定，同时，“11超日债”也将在2013年年报披露后被终止上市。

“11超日债”本金如何支付，将视公司重组状况而定。

知情人士透露，上述央企重组方是想以此进入光伏行业，于去年开始和超日接洽。

在一年之前，倪开禄还曾告诉经济观察报记者，希望重组方“具备优质资产”，并且不能是光伏同行，因为“这个行业的辉煌期已过”，担心带来更重负担。

然而，市场瞬息万变。去年下半年以来，市场又发生了蓬勃迹象，大型光伏企业都在恢复生产，甚至执行扩张计划。在A股已经披露业绩快报的20家光伏公司，仅一家亏损，其余都已经实现盈利。“现在行业这么好，我们却如此地步，真的很可惜。”张宇欣告诉经济观察报说。

去年，IPO未开闸之前，曾有多家非上市公司有意借壳*ST超日，而超日钟意上述央企，也是因为其要进入太阳能领域，还要扩大生产，对地方政府、对企业有好处。

经济观察报获悉，超日资金链断裂危机事发于去年年初，银行2个月之内，收掉3.8亿元资金，之后经营便难以为继。去年，证监会、上海证监局、上海高院、上海银监局、交易所、上海市政府和奉贤区政府的领导，对超日问题做总结，认为企业属于流动性问题，并非经营性问题。

随之，去年5月18日，鹏元资信评估有限公司将*ST超日的主体长期信用等级由BBB+下调为CCC，“11超日债”的信用等级由BBB+下调为CCC。

“11超日债”于2012年3月7日发行，发行规模为10亿，债券票面利率为8.98%，这是公司债发行的较高利率。债券存续期限为5年，附第3年末发行人上调票面利率选择权及投资者回售选择权。

目前，“11超日债”的债权人已经向深圳市中级人民法院提起诉讼，状告保荐机构中信建投和深交所违规发行。债权人认为，11超日债并不具备发行条件，但仍然被中信建投保荐，应该承担连带赔偿责任。该债券发行于2011年公司公告年报之前，当年光伏业行情急转直下，公司也面临大幅亏损。债权人认为，保荐机构理应作出提示，暂缓发行。

今年1月20日，原本是案件开庭审理的时间，但在开庭前半个月被深圳中院驳回，理由是“这是深交所对证券上市和交易活动作出的决定，不直接涉及投资者利益”。据悉，债权人正在向广东省高院申诉，也有部分债权人来到超日公司的所在地上海，向政府机关讨要说法。

据悉，3月11日之前，保荐机构中信建投将发起召开债权人会议。

张宇欣说，“我乐观地劝倪总，虽然他是打破中国证券债券市场零风险、零负债第一人，或许也为金融债券机制改革反思做了贡献”。

（实习记者葛君对本文亦有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