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水北调是水资源调配的必要手段

李凤桃2014-10-24 21:29

李凤桃

国务院南水北调办公室大厅里,一幅白色展示牌上标示着:2014年9月29日,南水北调中线一期工程具备通水条件。10月24日,距离这个时间已经过去25天,中线通水就剩下一声号角。

通水在即,而社会担心的问题在工程运行中是如何解决的?国务院南水北调工程建设委员会专家委员会副主任汪易森在接受经济观察报记者采访时,对这些问题一一作答。

经历了非常谨慎的决策

经济观察报:作为一个跨流域、长距离的大型水利工程,南水北调工程经过了50年的决策论证。如今,中线即将通水,如何看待这个工程决策的意义?

汪易森:毛主席讲从南方调水问题时是非常谨慎的。他说,“南方水多,北方水少,如有可能,借点水来也是可以的”。其中,特别讲到“如有可能”。这句话表示,当时不是武断的表示将水调过来,而是说考虑到底有没有可能。

为了这句话,我们做了五十年的论证。这个论证是两个方面的内容,一方面,有没有可能;第二个方面,东线、中线和西线,哪条线更先有可能。应该说,在世界范围,没有哪个国家对于一项工程是这样的谨慎。在这五十年的论证中,论证工作多次因为反对或国内经济能力不济而停下来,但因为北方大旱,几次又被重启。

到2002年时,工程启动。我认为这个决策是非常及时的。如果当时不决策,当前北方的水资源供应问题如何解决?而且当时的决策也是50年论证后瓜熟蒂落、水到渠成的一个结果。因为,对于这样一个大工程,投资巨大,百姓的移民安置费用也很大,这在以前几乎是不可能解决的。而到2002年时,中国的财力、经验和制度都已成熟,才做出决策。如今,经过十多年的建设,终于可以通水了。

经济观察报:直到中线通水前夕,60多年以来有关“南水北调”的争论仍未停息。作为南水北调的主管部门,你们如何认识和处理这些争议?

汪易森:我们必须认识到这是一个资源配置问题。我国开建运河调水并不是从现在才开始,而是从春秋战国时期就开始了。我国的第一条运河叫邗沟,第二条是战国时期的鸿沟。再到后来朝隋炀帝大修运河。

清朝诗人皮日休写了一首诗《汴河怀古》来评论运河工程。“尽道隋亡为此河,至今千里赖通波,若无龙舟水殿事,与禹论功不较多”。大概意思是说,都说隋朝灭亡是因为这条河,但是从那时至今,这仍是一条好运河,如果当时不是他在水上大搞宫殿那些事,他的功劳不比大禹小。这就是说,从古代开始,我国就已经将水资源运用于社会发展和日常生活中来。

而当前中国的缺水现实又十分明显。中国水资源分布不均衡,南方水多、北方水少,而偏偏北方工业比较发达、耕地比较多、人口相对集中,于是就存在资源调配的问题。这和煤、石油的调配一样,人类发现了他们对生活生产的价值,就要把它开采出来加以利用,但是在开采过程中伴随了很多生态、环境的问题。水资源调配也是一样。

保证不出现“黄水”

经济观察报:南水北调工程调水后,是否影响长江下游用水?

汪易森:在中国2.8万亿的水量中,长江常年平均径流量为9600亿,黄河的常年平均径流量是540亿,是长江的6%。那么,长江的9600亿水资源去到哪里了?我们根据上个世纪50年代到80年代的统计数据测算,在长江水资源中,人的用水量只有6%左右,另外94%的水流回大海了。如今,虽然长江的用水量增加了,但我估计也不到10%,另外90%流入大海了。因而,丹江口水库的水资源调配对长江整个用水量不会产生太大影响。

但是,调水之后,从丹江口水库到汉江这一江段的用水量就会减少,对下游的湖北省将产生影响。对于这一情况,国家计划给予四项治理工程。第一,“引江济汉”,即将长江水引入汉江,补充汉江减少的水量;第二,建设兴隆水利枢纽,即在“引江济汉”工程上游修建一个水库,储存汛期多余的水供枯水季使用;第三,泵站取水口的改进,将原来位置比较高的取水口降低;第三,疏浚航道,保证通航。这样就基本解决了对湖北省用水的影响。

经济观察报:南方吸血虫是否回通过南水北调干渠到达北方地区?

汪易森:吸血虫不是自己在水中流动的生物,而是附着在一种叫钉螺的生物上。没有钉螺,吸血虫也不能生长。但是钉螺过不了江苏淮阴线,因而不会到达北方。

经济观察报:此前,原住建部副部长仇宝兴刊文表示,调来水与当地水出现“水土不服”的情况越来越多,一些地方调来水与当地水成分差异导致自来水管道内的水垢溶解析出,形成了新的污染,且相当难以治理。这也引发了很多人对不当调水的担忧。

汪易森:的确,不仅仅是南水北调的水存在这个问题,淡化海水也存在这个问题。比如,天津有两个海水淡化水厂,它们分别使用膜渗透工艺和海水蒸馏工艺,其中的一个水厂供水用于居民生活。但是,当海水淡化的水进入居民生活用水管道后,水中出现大片水垢,水变浑浊了,老百姓也不愿意用这样的水。所以,且不说南方的水到达北方,即使是河北四库的水送到北京也会出现这一问题。

从原理来看,北方的水碱性高。所以,我们看到,北方家庭的水壶在烧一段时间后也会出现一层厚厚的水垢。而南方水的ph值和北方不一样,南方的水进入北方管道后可能和管道水垢发生反应,产生“黄水”现象。

目前,北京市为这个问题做了很长时间的研究,进行水质差异研究及措施处理。现在的措施是,在南水进入北方管网时保持一定的掺水比例,比例从少到中、再到高,让管网有一个适应、过渡的过程。在有财力的条件下,将来城市管网还将进行改造,保证不出现影响老百姓生活的“黄水”。

终端水价要考虑老百姓承受力

经济观察报:南水北调工程输水线路长,横穿淮河、黄河等多个流域,有人担心这个工程会破坏整个生态系统,造成一些河流珍稀生物的灭亡。

汪易森:这种担心可以理解。当年葛洲坝建成之后,长江的中华鲟不能到达上游金沙江产卵,后来出现了数量减少的迹象。但是,南水北调工程有所不同。虽然它从丹江口水库陶岔取水口过来经过一两百条河流,但所有的交叉都是立交,没有平交,南水北调工程或者从河流的上面穿过,或者从河流的下面穿过,不会和沿线流域的水体直接发生交换。所以不存南水北调水引入北方河流造成珍稀生物的灭亡这个问题。

经济观察报:如此长距离的调水,如何避免沿线工业、生活污水会渗入主干渠,导致水体污染。

汪易森:沿线污染治理是南水北调东线工程的一个重要工作。因为东线工程为运河,需要对运河上的运输船只、沿线工业、生活排污都要进行严格管理。但不同于东线工程,中线工程不是运河,而是水渠。在渠坡和渠底部有一层混凝土衬砌板,板下面再铺设一层土工膜防渗水材料,因而沿线地下水体不会流入总干渠。由于在渠道上设置了逆止阀。当周围的地下水高于渠道水位时,可以通过阀门进入干渠。但是,能够进入总干渠的这些水体,设计时水质要经过检测,达到水质要求时才可以流入。

经济观察报:近年来导致河流污染的突发事件屡见不鲜,人们也担心一些意外事故会让南水北调工程遭遇不测的风险。

汪易森:这一点也有预案,虽然总干渠的水质不受沿线地表水的影响,但不能排除一些突发污染事故的发生。比如,有毒有害危险化学品运输车在经过总干渠桥梁时发生泄漏、爆炸、翻车等事故,或是人为恶意向总干渠水体投放有毒、有害物等,对于这样的突发污染事故,我们有风险应急预案。在南水北调中线工程中,我们在干渠沿线设有多个节制闸和退水闸,某个渠段一旦发现污染水体,就及时关闭沿线的节制闸,并通过退水闸将污染水体从总干渠放出。

经济观察报:按照工程水价计算,南水北调的水价达到2元多,高于沿线地区当地水价。有人担心,这会导致当地用水成本的大量增长,最终带来终端水价的上涨。

汪易森:南水北调工程的水价是按照“保本、还贷、微利”的原则确定的。南水北调基本上是全线自流进入北京的,不需要大量消耗电力,但是南水北调工程建设资金中有银行贷款,而且今后全线1432公里的长输水工程维修管理中还要持续产生管理成本,因而定价中要考虑保证这些投资管理机构的持续运作且略有微利。

另外,终端水价的调整必然要考虑老百姓的承受能力。从这些方面来考虑,我个人认为南水北调到达北京口门的单方源水价不会超过3元。在地区用水成本上,目前当地水价偏低,但是政府却在水源地保护、污染治理等方面支付了很多的成本,甚至是社会成本,但这些成本并没有在水价中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