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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义:

阿伦特

 

宋旭景/文

欲图描摹2000多年的伦敦是十分困难的,无数的人物、无数的故事、无数的事件、无数历史的堆叠……只能挑选几个剖面,来看看优雅的表象下的伦敦。

伦敦城、伦敦西区、伦敦东区

伦敦城最初是由罗马人的城墙为界限,城墙内的部分是伦敦城。“直至亨利二世时代,伦敦大半地区仍是旷野,散布着农田、果园、花园。”随着人口的增多,向东、向西扩展。19世纪,伦敦已经扩张的非常大。“老伦敦……正在被另一座从老伦敦之中升起的城市所吞没。”“维多利亚堤街工程改造了河流的北岸,并且通过维多利亚女皇街可直到城市核心;维多利亚街则改变了整个威斯敏斯特的面貌,沙夫茨伯里大街和查令十字街则带来了人们所称的‘西区’”。白教堂路和商业路汇合的地方是“东区”的起点。“东区”和“西区”的区分,出现在工业革命以后。“东区”和“西区”相比,都是辛苦劳作的劳动人民。但“东区”贫穷的迹象始自中世纪。

17世纪时,伦敦东郊就比城西睡得早、起得早。一大早,5点钟,东郊的农民就用马车、船只装着水果、蔬菜进城了,通过泰晤士河在河岸街卸货。学徒们也开始准备一天的劳作,女仆们也开始打扫了。“西区”有漂亮的公园、广场、市中心,“东区”是烟火气息浓厚的市井和工业化带来的污染。“西区拥有金钱,而东区拥有尘土;西边可享闲情,东边劳力辛苦。”东区的人变得有钱之后,也会马上搬出东区,只有贫穷者才会留在东区。

工业革命前的东区,以船运和工业闻名,居住的都是贫穷工人。逐渐地,淀粉厂、染坊、化工作坊、粪肥厂、灯烟子厂、火柴厂都簇拥在东区,工业区被创建出来,河流、资源被肆意滥用,污水直接排放进河流,整个东区的气味都让人生厌。贫穷、环境恶劣、伦敦高昂的用工成本、人口的多样性和流动性,使得东区进入恶性循环。这也是为何东区有很多激进活动的原因,生活确实艰辛不堪。当代东区最令人惊讶的一点,是它在很大程度上维持着与19世纪小作坊相当的经济生活。

英格兰银行与伦敦股票交易所

伦敦是建立在商业和金融业之上的城市。英格兰银行的成立,起因是商人在全球贸易中积累起财富,而王室财政却捉襟见肘。当时,富人和贵族会把金银存在王室的金库造币局,王室缺钱的时候,就挪用他们的金币,并拒绝偿还。英法“九年战争”中,王室印债券卖给商人,算是借款的凭证,并承诺支付利息,允许商人用这样的债券交税。王室几次不兑现利息支付承诺后,商人们就再也不愿意购买债券了,王室就借不到钱了。为了解决缺钱的问题,政府允许商人们成立一家与阿姆斯特丹银行类似的银行,前提是长期借钱给王室,王室支付利息,这就是英格兰银行,这一定程度上也鼓励了伦敦城内金融业务的发展。

18世纪的时候,伦敦就既是贸易中心也是信贷中心,交易的既有货物,又有钱财。这里的银行家和佛罗伦萨的银行家一样,都是金匠公会出身。金匠的金子此时作为保险金,而市面上流通的是银行汇票或支票,以代替金子的交易不便。银行的黄金储备“是这个国家抵御一系列股市泡沫、经济恐慌,并在战时维持经济稳定的主要媒介。”

伦敦股票交易所就在英格兰银行的隔壁。股票经纪人是伦敦公证人的直接后代,曾经制作地产或房产让渡文书,逐渐关注股票、资产转让,现金多了公司上市。“根据古老的格言,原本跟随地产的权力,如今投奔金钱去了。”“房屋、地产、交易、地位、荣誉、晋升、头衔、王国、欲望、享乐,以及所有种种享受”,都归置到“交易”的名下。

股票经纪人最初是坐在交易胡同的咖啡馆——乔纳森咖啡馆里进行交易的。这咖啡馆今天还在,就在伦敦股票交易所的背后。18世纪,伦敦最著名的餐馆就是咖啡馆,咖啡馆也是交际的场所,更是买卖的地方。“咖啡馆充任账务室、拍卖会、办公室、店铺,商人、代理人、出纳、经纪人在此谈生意。”1773年,咖啡馆改名为“股票交易咖啡馆”,英国第一家证券交易所成立于此。

1795年的《银行镜报》记载了一段对话:“来了一份邮件——有什么新闻?什么新闻?镇定,镇定——对于明天的莫大安慰——一幢大楼立起——5%贸易回报——穿越莱茵河直通奥地利人!——法国人连连追逐!4%开盘!”

正是有了银行和股票交易所,有了更多的金钱和信贷,大不列颠才能在以后的世界竞争中立于不败之地,成为“日不落帝国”,而伦敦城也因此不断地向东、向西扩展。

暴力&激进

今天优雅的英国范儿背后,有着暴力的“黑历史”。中世纪时,国王的加冕礼,屠杀了大量的犹太人。“口角轻易恶化为致命的斗殴,街头斗殴则经常演变为群众大骚乱。”1640年的英国资产阶级革命,国王不顾议会的反对加税,并解散议会,议会军和国王军发生冲突,国王军失败,国王查理一世的头颅被当众砍掉,克伦威尔顺利地成为护国公。男人打架、女人打架、男女打架、针对动物的暴力……17世纪捣毁机器的也是他们,他们举着火把、拎着棍棒,人群的暴力导向特定的目标,房屋、厂房、机器……暴力多数还是发生在贫民和下层人民之间,他们无处发泄,暴力行为是泄愤,他们也没有特定的目标,倏起倏竭。

伦敦东区的克拉肯维尔,是一个有着激进传统之地。18世纪90年代的伦敦通讯协会、19世纪30年代的宪章运动者、工会都把集会和游行地点定在这里,马克思及列宁也都住过这里。今天,这里还保留着马克思纪念图书馆,里面还保存着列宁编辑《火星报》的办公室。

这里同时生活着精密仪器制造业——手表制造业的从业人士,一半的居民都从事这个职业,擒纵轮制作、芯片定调、弹簧、饰面等等。“1861年,人口普查记载这个小堂区有八百七十七个钟表制作商”。印刷商,这个在近代发挥着重大信息集散和知识传播作用的行业,也在这个区域,列宁正是追随着印刷商的脚步来到这里的。

历史上的清教徒、其他新教教派教徒、秘密力量——共济会、占星士……分散在这个街区的教堂、街道、排屋里。专业的分工,成熟的资本主义,“在这里,你会看人类如何为劳作而滋生劳作……不断想象出消耗的方式来耗竭自己的生命。”有人也把此视为是克拉肯维尔激进因子的由来。这在今天来看,非常容易理解,因为这位于东区,工业革命以后的东区工人们的生活确实悲惨,阶级矛盾激化,激愤的情绪,如炸药桶般,一点即燃。

两场大火与轰炸

伦敦历来被大火亲近。1834年,因有人在议会大厦炉子里大量焚烧政府文件而引起大火,使得伦敦下议院被完全烧毁。后来议会大厦被重修,新建的议会大厦包括今天有名的“大本钟”。透纳有一幅画,就是描绘这场大火的,《上议院和下议院的火灾,1834年10月16日》,火势映红了威斯敏斯特宫。

二战期间,德国对英国实施了战略轰炸,目标直指伦敦。1940年9月7日至1941年5月10日间,德国的轰炸遍及英国的各大城市和工业中心,伦敦受创最为严重。伦敦也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遭受轰炸最为严重的三座城市之一。

码头是最重要的轰炸对象,圣保罗教堂、白金汉宫、西区、下议院,都遭到了空袭。在1940年9月至11月间,近3万枚炸弹扔向伦敦。对伦敦毁坏最大的是1940年12月29日的轰炸,“燃烧弹像‘暴雨’一样落下来……‘伦敦大火’再次来袭,”“整个伦敦都像被点着了!”城市的三分之一被烧成了灰烬和瓦砾。圣保罗大教堂被大火环绕,却幸免于难。“有个奇怪的巧合,损失以老城在历史性和宗教性面貌上所受的破坏为主;像康希尔和罗姆巴尔德街这些商业街道,相对来说仍然保留了原状。同时,没有一处大型金融中心受到损坏。这座城市的神明保护了英格兰银行和证券市场,就如同精心守护其财宝的伦敦狮鹫。”二战期间,东区港口的易于定位,使得它成为被重点打击的目标,大片土地被毁坏,工业也遭到严重损坏。

二战后,伦敦作为一个大社区,再次显现了自己的激情澎湃,这是一个再次“年轻化”的契机,促使伦敦成为一个更具活力、更有秩序和效率、更有美感和开阔的城市,音乐和时尚也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规模回归。

烟雾伦敦

伦敦的雾最初是自然现象,自燃煤开始,大量的雾是燃煤带来的。16世纪末17世纪初,对于燃煤的大量使用,使得伦敦上空已经是烟雾笼罩。“海煤云中,恍如地上的冥界、火山的雾天;致命的烟雾,连钢铁都被腐化,毁损所有会动之物,烟雾掠过,在所有东西上留下一道煤烟渍。并且如此致命地攫获居民的肺,咳嗽和哮喘不放过任何一个人。”

工业革命就产生在这大雾中,在蒸汽机发明之后,煤炭是主要的动力来源。1873年有700起“额外”死亡,其中19起是行人径直走进泰晤士河、码头或运河。雾带来的是黑暗,室内要点煤气灯照明,室外犯罪率居高不下。莫奈在19世纪末来到伦敦,专程为雾而来,他画中画的,用今天的词语来表述,确实是“雾霾”。

20世纪50年代,伦敦的“烟雾”导致数千人死于窒息和支气管哮喘。在一些剧院里,雾浓得看不清台上的演员。在50年代,还有2场大雾致人死亡。“伦敦空气里的烟量高于正常冬日十倍。硫磺二氧化物高于正常十四倍。”1968年,更全面的《洁净空气法案》的颁布,才终结了雾气。

饱经磨难,却总能重生

“在所有周期性的危机、暴动和大火中,伦敦出人意料地保持了稳定;它有过倾斜、有过歪倒,然后又自己站直。贸易和商业在其结构中深刻而重要的存在,也许能部分地解释这一点:对商贸的追求能够度过任何障碍或灾难。”在这座最富裕的全球化城市中,有着关于贫困和穷苦的最恶劣的例子。这也许就是伦敦,既是人类文明发展的案例,又是警醒,它饱经磨难,却总能重生,它的重生是不受规划限制的,也正因此,保留了古老的生活和历史,被摧毁、被破坏、被重建,也是伦敦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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