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观察网 记者 李晓丹 快速增长的工业利润数据还不能证明实体经济已经摆脱了债务压力，国有企业的盈利能力还将承受考验。

3月27日国家统计局公布了今年1-2月规模以上工业企业利润数据，其中有两项十分抢眼：全国规模以上工业企业利润首次突破万亿元大关，国有控股企业的利润总额增长了一倍。

超预期的国有企业工业利润主要来自于哪里？为什么煤炭钢铁扭亏转盈，而中游的电气、电力和下游的铁路、船舶行业利润还在下降？国有企业利润增长100%，这一漂亮数据背后仍有隐忧。

翻倍的国有企业利润从哪儿来?

今年前两个月，工业利润总额增速为31.5%，创下了2011年4月以来的新高，比去年12月加快29.2个百分点，比上年全年加快23个百分点，而国有企业利润更是出现了翻倍上涨，增速达100.2%。

国家统计局工业司何平博士在当天发布会上做出的解读是，工业利润的整体上涨有三个理由：一是工业生产增长加快；二是产品价格明显上涨；三是单位成本和单位费用下降加快。何平表示，1-2月份工业利润出现较快增长，较多地依靠煤炭、钢材和原油等价格的快速上涨。但他并未就国有企业利润翻倍给出更多解释，强调煤炭、钢铁和石油开采等行业的利润仍属于恢复性增长。

经济学家还是试图从数据对比中找到国企利润飙涨的答案。

联讯证券董事总经理、首席宏观研究员李奇霖在对比了2013年2月至今的国有企业主营业务利润增速和利润增速后发现，二者的背离从2016年年初就开始了——利润增速与主营业务利润增速形成了明显的剪刀差，利润增速高于主营业务增速说明，国企利润的大幅改善还有其他原因。

李奇霖认为可能的解释是：一是企业获得了投资收益，毕竟当前股市涨势不错，一二线城市房价也有较大涨幅，企业可能获利了结；二是企业去年的利润通过财务处理转移到今年，企业制定年度利润目标时，通常会参考前一年的情况，2015年工业企业利润全年负增长2.3%，但2016年工业品价格的上涨，使企业完成目标的难度降低，企业可能采取计提资产损失等方式将利润递延至今年。

与此形成佐证的数据就是，2016年生产总体保持平稳，PPI同比由年初的-5.3%提高至年底的5.5%，但企业利润增速并没有如此大的波动（除1-2月只有4.8%外，其它月份在6.2%-9.4%这个区间内）。

光大证券首席宏观分析师张文朗认为，中上游工业品价格暴涨并向下游传导，这是工业利润增长的根本原因；目前的需求仅仅是弱复苏，对工业利润贡献有限。

为什么两个“剪刀差”都在扩大？

实际上，有两个“剪刀差”正在引起更多的讨论和担忧。

尽管工业企业上、中、下游利润均有所改善，但是能源类的上游企业获得的利润大大超过了中下游企业，行业利润的剪刀差十分明显：在钢铁、煤炭、有色等行业利润大涨时，食品、医药等行业则利润增速一般，电力行业甚至出现了利润同比下降了39.3%。

民生证券研究中心的报告就指出，仅以今年前两个月的PPI数据来说，前两个月的累计增速达到7.3%，主要原因就是上游黑色产品价格暴涨，而中上游与石油、煤炭、黑色、有色直接相关的行业（采矿、冶炼制造、化工）利润在利润总额中的占比超过30%，部分行业1至2月利润出现成倍上涨。

交通银行高级宏观分析师唐建伟认为，这个“剪刀差”可能产生的不利影响是，由于价格上涨比较容易由生产资料传导到生活资料，但比较难向CPI传导，会导致上游生产资料价格的上涨直接带来中下游企业的成本上升，而中下游企业很难通过其产品的涨价将这种成本转嫁出去，结果就是上游企业盈利对中下游企业盈利形成了“挤压”而不是“传导”效应。

另一个逆势扩大的“剪刀差”是国有企业的利润增速超过了民营企业。

“以往，国企利润增速大幅高于社会平均水平的情况不多见。” 华夏银行发展研究部战略室负责人杨驰说。近年的平均数据是，民营企业每百元资产实现的主营业务收入为国企的3倍多。

杨驰认为，工业企业利润出现快速增长，和去年下半年以来石油煤炭钢铁等主要工业行业生产出现恢复性增长关系密切，这些行业国企比重大，所以国有企业收益也最多。

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企业研究所副所长、国有企业改革基础领域首席研究专家张文魁在统计局公布工业数据的前一周表示，国有企业和民营企业的背离在加快，无论是负债率还是偿债能力。

张文魁给出的一组研究数据是这样的：1998年全国工业企业的负债率是63.7%，到了2015年下降至56.6%，而负债率的下降是由民营企业更加快速的下降所带动的。与此对比的是， 2001年国有企业的负债率是62.3%，现在还在61%左右。

张文魁认为，负债率的下降说明民营企业一直在做去杠杆，而国企还在加杠杆。

财新智库莫尼塔宏观研究主管、财新智库董事总经理钟正生也表示，国企利润翻倍，去杠杆进展缓慢。

今年1-2月国有企业利润累计同比由去年全年的6.7%大幅增长至100.2%，私营企业利润累计同比由去年全年的4.8%扩大至14.9%。钟正生认为，在利润大幅改善的背景下，国企“去杠杆”依旧缓慢，其资产负债率相对于去年12月仅小幅下降0.3个百分点，至61.1%；私营企业负债率略有回升，较去年12月小幅上升1.5个百分点。

国有控股企业利润同比增长100.2%，到底会不会挤占民营企业的空间？

华融证券首席经济学家伍戈的看法比较乐观，他认为，不会出现担忧的“国进民退”问题，工业企业利润留在了上游企业，主要还是因为多数企业是具有垄断优势的能源企业。

不过，张文朗还是认为国有企业对私营企业仍存在挤压，2017年工业利润增长或呈现前高后低，价格因素对增长仍存在一定贡献，但将逐步减弱。

工业利润回暖能持续吗？

唐建伟担心的问题是，投资与消费之间的背离也在加快。

今年1-2月，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同比增长8.9%，增速比去年全年加快0.8个百分点。但市场似乎忽视了与投资数据同样重要的消费增速的放缓：今年１-２月，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同比增长9.5%，增速比去年12月回落1.4个百分点，比去年同期回落0.7个百分点。扣除价格因素，1-2月的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实际只增长了8.1%，增速比去年12月和去年同期分别回落1.1个和1.4个百分点。

“消费增速的放缓幅度远大于投资加快的幅度。”唐建伟表示，由于投资增速回升主要依赖基建投资，而基建投资则是政府和国企主导的，这种增长模式再度强化，其实不利于整个经济体就业的增长（因为民企是就业的主力军）和国民收入分配中劳动者报酬的增长，从而可能再次出现投资对消费的“挤出”效应。而一旦消费回落，整个工业企业利润持续回暖的基础就会消失。

中国人民大学经济学院副院长陈彦斌表示，国有企业的利润如此快速地回升是不可持续的，这一轮的利润主要是由于PPI的价格上涨导致的，PPI的上涨中基数效应很大，扣除这部分，企业利润可能会在9月左右回调。

伍戈也指出，目前PPI虽然同比还处在高位，但是环比已经出现下行，由于上游价格还是处于紧平衡，加上去产能、去库存等因素，PPI会同比也将回落，不过PPI下探对利润的影响还是比较有限的。

方正证券首席经济学家任泽平的判断是，补库存预计将持续到年中，杠杆有所回升。

中信证券首席经济学家诸建芳认为，仅仅从工业利润回升就判断经济“V型”反弹为时过早。

国金证券首席宏观分析师边泉水表示，需要警惕的是在货币环境收紧的预期下，下游需求持续疲弱的影响，补库存可能会在年中见顶，而下游需求不足叠加库存周期见顶回落，那时工业企业盈利能力将要承受更大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