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三季度经济学人问卷调查:逆周期调控保卫GDP,考验底线与韧性

李晓丹2019-10-14 21:48

经济观察网 记者 李晓丹 实习记者 贾新荥 在逆周期调控力度加大的情况下,经济增速趋近年初设定的区间底线,这是对宏观政策的巨大考验。“稳”是当前经济的首要任务,需要稳住的不仅仅是经济增速,还有对经济的预期和信心,保住经济增长底线和增强经济韧性都十分急迫。

本次的问卷调查结果显示:41%的经济学家认为三季度GDP增速为6.1%,69%认为经济尚未触底;收入成为影响居民消费的最大因素,而房价过高已经对消费产生了抑制作用,占比69%;货币政策的考量重点是稳增长,财政政策的发力点是减税降费;最大的债务风险还是地方债务。

经济学人调查由《经济观察报》发起,每季度进行一次。受访者包括投行、研究机构和政府部门的权威经济学家。本期调查共回收有效问卷77份。

底线与韧性

A

2019年三季度GDP增速,可能会迫近年初设定的经济增长底线。

今年政府工作报告提出的经济增长区间目标是:国内生产总值增长6%-6.5%。一季度GDP同比增长6.4%,二季度增长6.2%,上半年同比增长6.3%。

这个6.3%来之不易。2018年7月底,中央明确提出了“稳就业、稳金融、稳外贸、稳外资、稳投资、稳预期”六稳工作要求;年底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首提“逆周期调控”。

本次问卷调查显示,41%的经济学家认为三季度GDP增速为6.1%,22%认为是6.2%,19%认为是6%;56%的经济学家认为全年GDP增速为6.2%。

与此同时,69%的经济学家认为三季度的经济还未触底,但对触底的时间判断分歧仍然较大:39%认为是2020年上半年,29%认为是2020年下半年,11%认为是2019年四季度,仍然21%的经济学家认为触底是在其他时间。

国金证券首席宏观分析师边泉水表示,需求、投资、进出口都有所回落,三季度GDP小幅下调是必然的。

对于消费的疲弱,中泰证券首席经济学家李迅雷认为,彩票销售数据下滑就是一个侧面验证数据。

9月28日,财政部公布的彩票销售数据显示,8月单月全国共销售彩票340.81亿元,较上年同期减少77.35亿元,同比下降18.5%;其中福利彩票销售146.1亿元,较去年同期减少31.78亿元,同比下降17.9%;体育彩票销售194.76亿元,较去年同期减少45.57亿元,同比下降19.0%。

8月彩票销售增速回落并不意外,从2019年2月开始,彩票销售同比增速连续7个月同比负增长。李迅雷认为,导致彩票增速连续回落的因素可能有两个:一方面是短期的政策扰动,例如政府部门加大打击违规销售互联网彩票的力度,前期暴露不透明和腐败问题,严禁开展即开型彩票规模销售等措施;另一方面,或许与低收入群体收入水平进一步回落相关。

平安证券首席经济张明表示,逆周期调控政策密集出台,涵盖了金融、财政、消费政策,对于供给端是激发,但对于需求端,比如房地产调控则是审慎和收敛;预计三季度和四季度的GDP增速分别为6.1%和5.9%,全年GDP增速6.2%左右。

本次问卷调查显示,在影响居民消费的因素中,最主要的影响来自于收入,占比58%;有69%的经济学家认为房价过高已经对消费产生了抑制作用。

当前,房地产对于经济的影响,除了已经开始显现的对消费的挤出效应,还有一个更加直接的影响的是投资,在拉动经济的“三驾马车”中,投资仍然是最有效的,尤其是固投。2018年的近64万亿元的固定资产投资中,房地产投资超过12万亿元,比重逼近20%。

对于房价价格预测也在本季度出现了明显变化,也这印证了保持房地产调控政策定力已经获得了一致的市场预期。

本期问卷调查显示:68%的经济学家认为2019年一线房地产市场会出现10%以内的降幅,上一季度的调查结果是56%;36%认为三四线城市房价会出现5—10%的降幅,上一季度的调查结果是39%;97%的经济学家认为房地产调控政策会保持现有定力,上一季度的调查结果是91%。

值得注意的是,对于两年内是否会开征房地产税,本次调查有39%表示不会,48%表示“不好说”;在上一季度,则有50%经济学家认为不会,33%选择了“不好说”。这样的变化表明,在当前的情况下,开征房地产税的可能在加大。

被看作是可以抵消房地产投资下滑的重要投资——基建投资则并未如预期对经济产生巨大拉升。尽管本次问卷调查,63%的经济学家认为三季度的投资最集中的领域还是大型基础设施建设,但对整体固投的增速预测,则只有5.6%(占比32%)。

光大证券首席宏观分析师张文朗表示,从需求结构上看,不确定性可能出现在两个方面:一是房地产开发投资下行幅度和基建投资上行幅度之间的博弈,这决定了其对固定资产投资的支撑力度如何;二是在一系列政策支持的基础上,消费增速(尤其是汽车消费)是否能够出现相对明显的改善。

“旧改总规模或达3.2万亿元,按照5年左右的投资期,年投资额约6400亿元,预计可提升固投增速约1个百分点。”张文朗说。

“旧改”资金从哪来?目前试点城市的资金来源基本原则均为:小区红线外市政配套设施的改造费用原则上由财政负责;小区范围内公共部分的改造费用由政府、管线单位、原产权单位、居民等共同出资。简单说就是,基础性“旧改”中,财政支出是最主要资金来源;提升型加装电梯“旧改”中,居民自筹出资较多。

“旧改”能抵消棚改对投资拖累吗?张文朗估算,2019年棚改投资额较2018年缩水7000亿元,预期2020年继续缩水1400亿元;而今年是“旧改”全面推开的第一年,经验模式和资金渠道还在探索中,今年“旧改”投资额或难达到6400亿元的年均值,但此后“旧改”能抵上棚改的投资拖累。

当前的宏观经济中,还有一个不小的扰动因素,就还是猪肉价格。本次问卷调查显示:影响CPI的最大因素是猪肉价格(占比69%),53%的经济学家认为未来半年猪肉价格还将继续上涨;三季度CPI同比2.8%(占比53%)。与此同时,44%的经济学家认为三季度PPI增速为-0.8%。

货币财政格局

B

保持经济平稳,货币和财政政策仍是逆周期调控的抓手。

“货币政策要与名义经济增速匹配,要按照9.5%左右的名义经济增速的调控目标,匹配社融规模、信贷规模、M2增长速度,四季度要继续降准、降息。”国家信息中心经济预测部主任祝宝良说。

莫尼塔首席经济学家钟正生观察到的一个现象是,银行贷款出现了两级分化——投放结构上,对重大基建项目的资金支持力度很大;房地产贷款规模持续压缩;制造业两极分化的局面非常明显(龙头民企得到大行的争抢,融资成本明显下降;而小行只能做到风险比较大的客户,有被动缩表的压力。

“总体上,银行还是倾向于投向国企和国家倡导领域的重点民企。”钟正生说。

本期的问卷调查显示,36%的经济学家认为三季度新增信贷3.5万亿元,43%的经济学家认为三季度M2增速8.2%;38%认为当前流动性正合适,37%认为流动性偏紧;73%认为四季度会降准一次,56%认为四季度不会降息,但仍有41%认为会降息一次。

财政政策方面,发力点应该集中在:减税降费(占比55%),适度增加地方专项债券(24%),重点扶持基建投资(19%)。

尽管增加地方专项债券被认为是实施积极财政政策的有效手段,但三季度的地方债务风险仍然不能掉以轻心。本次调查问卷显示,40%的经济学家认为三季度地方债务风险有所缓和,还有33%认为比二季度的风险更为突出。而地方政府的融资渠道仍然是发放地产债券,占比66%,银行贷款占比20%。

此外,在目前的整体债务风险中,地方债务仍然排在首位,占比58%,其实民营企业,占比39%,国有企业仅占3%。这一结果与钟正生所提及的贷款分化趋势是一致的。

财税的央地改革近几年屡被提及,经济学家对于这项改革的主要障碍看法较为一致:事权和支出责任不匹配(占比57%),地方考核体制改革滞后(25%),市场化改革滞后(18%)。

10月9日,国务院印发《实施更大规模减税降费后调整中央与地方收入划分改革推进方案》,方案在保持现有财力格局总体稳定的前提下,优化地区间留抵退税的责任分担,并尝试稳步推进健全地方税体系。

张文朗认为,部分消费税征收环节后移,并通过增量下划地方逐步培养地方税源。消费税征收环节后移,有助扩大税基、税收征管效率也较高,同时若企业具有较高议价权,取消的生产环节消费税可能会部分内化为企业利润。但由于此类试点品目消费税占比不高,短期内影响较为有限。不过,新机制下短期内地方间财力分配得到优化,长期内有助推动央地财权事权分配体系更加科学高效化。

经济下行压力加大,资本市场的稳定尤为重要。祝宝良就表示,要高度珍惜今年一季度“股市修复”的成果,通过金融市场的表现来“稳预期”。

本次的问卷调查显示:47%的经济学家认为,未来半年股市维持在2500-3000点,40%认为股市的波动不会明显加大;排在投资品种前三名的是黄金(34%),股票(32%),债市(16%),房地产仅占5%。

黄金在三季度表现抢眼,这一避险资产越来越受到全球主要央行的青睐,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发布的数据显示,全球各国央行黄金需求保持稳健,上半年净购买量共计43吨,月度环比增长8%。各国央行购金量(超过1吨的)合计为45吨。目前,2019年的全球各国央行净购金量达207吨,这是自2010年各国央行成为净买家以来,至今央行黄金需求水平达到新阶段。

中国外汇投资研究院首席经济学家谭雅玲表示,尽管目前美联储意见分歧前所未有,但美国经济基础稳健将是美联储决策的依据和参考之重点;毕竟市场已经有舆论认为降息不仅无助于美国经济避免衰退,反之将会加快衰退可能。

问卷调查结果显示:78%的经济学家认为2019年人民币兑美元的汇率区间为7-7.5%;有77%的经济学家认为未来一年美国经济会逐步回落,23%认为会有所回升。

“预计第四季度央行利率政策是焦点,这也是影响资金、资本和商品流动以及价格走向的参考与干扰因素。”谭雅玲说。

在外部因素中,对中国影响将会更加突出的是:贸易保护主义抬头(52%)、地缘政治(24%)、资金流出(16%)。摩根大通中国首席经济学家和大中华区经济研究主管朱海斌认为,这三项风险都需要密切关注。

风险及政策调整

C

当前经济所面临的主要问题是什么?

本次问卷调查显示:最为突出的是还是外部风险(占比32%),地方及国企债务压力(22%),民企融资受限(22%),房地产泡沫(17%)。

边泉水将当前经济面临的问题总结为五个:第一,财政宽松力度不足,减税降费力度不够或者执行力度不够;第二,货币政策短期过紧导致名义利率上升,同时物价下滑,实际利率上行将对经济增长产生较大的下行压力;第三,金融去杠杆叠加货币政策趋紧,令政策层面对经济增长的压力上升,导致阶段性经济增长失速;第四,房地产市场持续收紧,可能造成部分金融机构出现风险,从而导致系统性风险发生概率上升;第五,贸易摩擦持续,对需求形成较大冲击。

工银国际首席经济学家程实表示,明年本轮房地产周期下行的压力开始真正显现,叠加制造业投资的低迷,如何实现“稳投资”,将成为最重要的政策关切之一。

中诚信国际研究院首席经济学家办公室副主任袁海霞表示,当前经济还需要关注的是,企业互保可能导致的区域性或产业链条上的金融风险,以及中小银行资产质量恶化。

万博新经济研究院副院长刘哲认为,外部环境的不确定性和中美贸易战,会导致部分制造业企业加速外迁。

对于如何激发民企活力,排在首位的是扩大改革开放(占比30%),其次是产权激励(28%),融资保障(22%),其他(2%)。

此外,当前是应该继续去杠杆还是稳杠杆,本季度的问卷调查结果与二季度相比出现了逆转:58%的经济学家认为应该稳杠杆,42%认为应该结构性去杠杆;而在二季度,53%建议结构性去杠杆,只有37%建议稳杠杆。

中国社科院财经战略研究院副院长杨志勇表示,行业不同、企业不同、最有杠杆率不同,去杠杆应有区分。

这些都是对宏观政策的考验。

“按照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和政府工作报告的各项部署,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着力推进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把更多精力聚焦到国企、土地、财税、市场准入等重点领域改革上,提高企业家、创新人才、广大干部干事创业的积极性,改善营商环境,提振市场信心,激发微观主体活力。”祝宝良表示,在不断优化微观主体行为的基础上,继续实施逆周期宏观调控政策,加大财政和货币政策宽松力度,保持经济平稳增长。

祝宝良还指出,应该继续加快推进开放政策落地,“稳外资”带来的国外资本进入中国市场,一方面对激发民间资本具有很好的示范效应,另一方面对维护人民币汇率稳定有重要作用。中国与“一带一路”国家区域的贸易量已经占到中国对外贸易量的1/4,提升“一带一路”的市场可以部分对冲中美之间贸易量的下降。

在政策空间有限的情况下,货币政策与财政政策的配合十分重要,程实就建议,以“利率并轨”为主线,择机适度降低MLF利率,进一步下调实际利率水平,进一步实施大规模减税降费。

本次问卷调查显示,目前减税的重点应该是降低整体宏观税负(占比48%)、企业税负(35%)、个税(17%)。

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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宏观经济研究院秘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