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藏女作家残雪的精神迷宫与高光时刻

程明霞2019-11-13 16:24

无论怎么努力回忆,我也实在想不起,究竟是从哪一年、哪一本开始,残雪的著作一本一本钻进我的书房、爬上我的书架,她的小说、她的文学评论、她回望儿时岁月的回忆录、她的访谈录、她的自选集。

十多年来,我在北京城从西搬到东、换了三份工作、身边多了一个丈夫和一个女儿、随身书籍也因兴趣与需要而增增减减、不断变化,但残雪的著作一直霸守我书架的一整格,岿然不动,陪着我经历岁月流淌。

她是一种很奇怪的存在,就像一位多年来一直住在隔壁的怪阿姨。她对时代的变换无动于衷,对我的日常生活也毫无兴趣;我对她诡异的气质深深着迷,却琢磨不透。

突然,某一天,隔壁这位怪阿姨开始刷屏我的朋友圈。天啊,残雪成为2019年诺贝尔文学奖的热门候选人!作为结识她多年、常年守在她隔壁的“邻居”,我又惊又喜,拍了一张我书架那一格高高低低、排列整齐、多年来不离不弃的残雪作品集,也加入朋友圈的刷屏大军。

结果不少朋友留言:没读过她。没听过她。推荐一本?

于是我重新回忆与残雪的相遇相知,重新品味她带给我的润物无声。诺奖大热门的消息像一道高光,照亮了这位多年来孤独古怪倔强前行的女作家,她缔造的精神迷宫和她本人一样,是一个谜一般的宝藏、一朵难以名状的奇葩。

无论任何领域,但凡像残雪这样,以独特的标准、纯粹的境界、屏蔽一切噪音与杂念,多年如一日地工作与创作,并以此衡量和评价别人的作品与成绩,都必然显得古怪、刻薄、傲慢。她的作品让人一头雾水,就是传说中的,每一个字都认识、每一句话都懂、但是读完却不知所云。而她评价同时代无论中文、日文、英语写作的同行,则充满鄙夷,似乎只有她自己的作品才是文学唯一的定义。

然而,当你有足够的好奇心和耐心,尝试走进她的精神迷宫,看她如何用一生的时光持之以恒地开掘和探索自己和人类精神世界幽暗又辽阔的边界,你就会发现,她的古怪与刻薄,都是出于她的纯粹,出于她对文学无以复加的真诚和忠诚;在古怪与刻薄的表皮之下,残雪是一位理想主义者和理性主义者,她用她的人物在捍卫和演绎英雄主义和浪漫主义。

更为难得的是,从1980年代先锋文学的热潮、到现在的流量时代,除了自己心目中的文学标准,她从未迎合任何外在,无论是文学界、评论界、诺奖或者她的读者。她让我想到乔布斯、想到安·兰德、想到伍尔夫:她像乔布斯般近乎变态地执着于自己定义的标准;她像安·兰德般傲慢又坚定地表达自己的信仰;她像伍尔夫般,有着纯净敏感的心灵和令人嫉妒的写作天分。她也像这三位一样,拥有显而易见的致命的缺陷,无论其人或其作品。

这一切让她成为当代中文写作圈的稀有动物,一位真正的冒险家、原创者。2019诺贝尔文学奖最终旁落别人,或者永不垂青,一点也不会折损残雪的意义。

生活是迷宫,你我皆深渊

残雪到底在写什么?这么多年,这么多部作品,读来让人既困惑又着迷。

当我努力想要为这个问题找到一句清晰简洁的回答,我想到的是花儿乐队的一句歌词:“我怀疑人们的生活,有所掩饰。”

是的。我觉得残雪一直痴迷描写的,是人们被掩饰起来的那部分生活。它可能是被外界忽略的,也可能是被自己无意中忽略或者刻意隐藏起来的生活,那就是我们每个人秘而不宣的精神活动与内心世界。

从早期到近往,残雪的小说一贯抽离物理世界与社会情境,没有具体可辨的年代与时间、地点与环境。抽离得很彻底,只剩人物、人物的行为和内心戏。

1980年代到现在,现实世界中的我们越来越朝向外在寻求,追随时代大潮与风口,追逐财富与地位、收割成功与他人的羡慕。而残雪的人物恰恰相反,他们似乎转身扭头钻入地下一条黑暗幽深的通道,向着另一座远离现实社会、平行于物质世界的地下王国去开凿、建设、探索。

这些转身远离现实社会与时代大潮的人物,都是些“小人物”。集市上卖布的女青年、招待所的清洁工、太平间的收尸员、卖炒货的小夫妻、做销售的小职员、性工作者、收垃圾的小孩、报刊亭的老板、大山里的猎人、地下文学的联络者、小学体育老师等等。没有高官,没有上市公司CEO,没有富二代。

他们一个接一个,从残雪一部一部作品中走出来,走向地下那个迷雾缭绕的深井,一边开凿一边建设,日积月累建造起一座庞大幽深的迷宫。这个迷宫里存放着他们的内心、他们模糊的童年和错乱的成年、他们被掩饰的那部分生活、他们的欲望和激情。

不得不说,当你低头凝视这个深井,它如深渊般让你头晕;当你游走在这个迷宫,其中的风景诡谲离奇,超过最夸张的梦境:坐进去就融化的板凳;半夜从镜子里飞升进夜空的X女士;一个出生成长在火山边的青年,突然爱上了一对蛇,沉迷于和这对蛇每夜云雨……

如果有人说,残雪的一部一部小说,就是一群精神病人的大型集体梦游现场,作为她的书迷,我也无力反驳。这正是残雪作品最被诟病的地方:连一个完整的故事都不会讲,连一个集中的主题都没有,这种梦话谁不会说?这种思维和行为毫无逻辑的人物和情节,也能算是创作?

虽然残雪从未讲述一个跌宕起伏的故事(在《黑暗地母的礼物》的结尾,我一直期待张丹织和煤永在重逢前突然死掉了或者逃跑了,让故事充满遗憾,然而两人就像言情剧般有情人重逢成眷属了),也没有清晰的主题思想与现实意义,但是,残雪笔下的每一个人物都独特而丰饶,令人莫名其妙地在潜意识里反复咀嚼。我还记得当年读《最后的情人》时,书中那个痴迷阅读的乔,总在每个白天不经意地跳进我脑海,单曲循环一般在我脑海中徘徊好多天。残雪笔下的人物有魔性,让你参不透也忘不掉。

几十年、十几部作品下来,残雪笔下的人物已经从形只影单,变成乌央乌央的一大群。他们共同居住的那个地下迷宫,是多年来他们日复一日共同开凿与建造的,不仅越来越庞大,也比早年更明亮、更热闹、更完整了。

早期你觉得他们是人群中的异类、少数,现在,经过漫长时日的累积,你会觉得他们已经聚集在另一个时空,自成一个完整的王国。或者,换句话说,早期我看到残雪要么在偷窥别人的生活,要么在解剖自己的内心;但是到近期,比如《黑暗地母的礼物》,我觉得残雪不再是一个偷窥者或者解剖者,而是有一万个迥异又近似的灵魂住在残雪的身体里,每个人物都是残雪的一个分身、一块碎片、一根毛发。这般景观,是中文写作世界一道诡异又震撼的风景。

这也是阅读和理解残雪时最困难的事情之一:她多年以来的全部作品构成了一个整体,每一部作品都是其中一块砖头或瓦片,看上去非常相似、又每一块都不同。很难挑出单独一部作品代表完整的残雪,但似乎任何一部作品都包含了残雪作品的全部要素。你可以说残雪一直在重复自己,也可以说,残雪不断在扩充自己。

虽然人物古怪、情节离奇,主题晦暗不明,残雪的语言却是质朴、清晰、凝练的。既没有学院派华丽冗长晦涩抽象的长句,也没有自媒体语言的轻佻甚至污秽,残雪的语言是日常的、平民的、去精英化的,饱含简洁清新的诗意——这是残雪作品的另一道奇观:她写下的每一个单独的句子,小学毕业生都可以读懂;但是她写下的一部部小说,却会让文学和哲学博士都觉得头痛。

为什么会这样?因为这就是我们精神世界的真实图景吧。我们的肉身是具体的、清晰的,我们的行为在他人眼中也是一目了然的,但是我们的内心、我们难以言说的精神世界,却是永远流动的、破碎的、混乱的,而不是线性的、完整的、充满秩序的。

肉体与行为,相比于内心戏,何者更接近我们灵魂的真实?

文学世界里从不缺故事和意义,却少见残雪作品中的种种奇观。

凝视深渊,看到珍珠

可是,残雪为什么要写这些?为什么要这么写?

在回答了what之后,我继续追问关于残雪的why。穷尽一生之力去建造一个恍若梦境的迷宫,仅仅是为了文学创作上的另辟蹊径吗?

如果说残雪在文学表达和技巧上是一个冒险家、原创者,那么在其作品的思想内核上,残雪是一位批判者+歌颂者。

在残雪早期小说中,尖锐、犀利、冷峻的批判色彩更浓重,《五香街》是其中翘楚;近期作品则温暖很多,比如《黑暗地母的礼物》。但她始终在歌颂。歌颂人们的白日梦、人们深藏的欲望与激情、困惑与勇气;她歌颂每个人灵魂的复杂与不可名状;她歌颂个人对自己内心和自己生活的诚实与忠诚;她歌颂勤奋的工作与炽热的爱情;她歌颂平凡生活中的英雄主义与浪漫主义。

我不知道,究竟是她在人性的精神迷宫里寻找并发现了珍珠,还是她在人性的幽暗密室里安放了珍珠。总之,你会在残雪笔下各种平凡又古怪的人物身上看到闪闪发光的东西:他们专注投入于自己选择的生活,无比忠诚且饱含激情,夸张到变形。无论是收垃圾、提供性服务、窥探邻居出轨的秘密、给小学生上体育课、还是在深山中做一名孤独的猎人,这些五花八门的职业,都因主人公的热忱而变得荡气回肠,既荒诞离奇,又常有诗意与哲思。

残雪的小说既像黑暗料理,它的味道让最敢于冒险的味蕾都会觉得一言难尽;又像烈性白酒,容易上头,你没法一口闷,只能小口饮,直饮到晕晕乎乎,觉得身边的一切都开始旋转、变形。

这款淋着烈性白酒的黑暗料理,还后劲十足。当你次日路过街边的煎饼摊,可能会有瞬念闪过:这位摊煎饼的年长阿姨,没准儿也有三个对她温柔百倍的男朋友,他们可能是这条大街上的清洁工大叔、修鞋的老汉、十字路口的交通协管员;煎饼阿姨也许是这个片区的“网红”——只不过,她不是我们世界中社交媒体上的网红,而是另一个地下秘密世界的网红。

残雪的小说有饱满的爱与关怀,即便是在人性丑恶之集中展现的《五香街》里,她的笔下也是轻松与诙谐,没有刻薄与严酷;即便是一名性工作者,也拥有“吕芳诗”这样诗情画意的名字(而且是真名哦,书中强调),作者还称她为“这城市里的一颗珍珠”。

残雪的批判充满同情与理解,她的歌颂则热烈又强烈。她在茫茫人海中那些平凡黯淡的面孔之下寻找他们内心世界、精神活动的蛛丝马迹,并且相信,所有单纯真诚努力的生活,都值得歌颂。

在近年作品中,早期残雪作品中的冷峻与批判色彩已变得稀薄,从人物到情节到整体意境,虽然那种神秘诡异的气氛依然弥漫,但是明显能感觉到,历经三十多年的建造,残雪笔下的迷宫和人物如今已变得明亮而温暖。

在《黑暗地母的礼物》中,作者住进各个年龄段、各种身份的人物的身体里:12岁情窦初开的女学生、30岁迷茫的女青年、40岁的女作家、50岁的寡妇、60岁的鳏夫、80岁却人见人爱的老头子。残雪在这部小说众多人物中体现出的细腻真切的共情能力,让习惯她诡谲冷峻文风的我,既觉得感动,又略有不适。尤其在这部小说后半部的发展中,人物和故事都变得过于甜腻:人们不仅彼此相爱、梦想成真、有情人兜兜转转终究重逢,甚至连所有的移情别恋,都完全没有背叛和相互伤害,只有彼此成全。

的确是直到最近,2019年诺贝尔文学奖热门候选人这道高光突然打在残雪身上,我才发现,在漫长的时光之后,隔壁这位古怪阿姨,已经变成了一位古怪但温暖的老太。年轻时,她的激情充满锋芒,她的眼神和语气充满内容与力量。如今这位老太身上已没有太多冷峻的气息,但是却比她年轻时显得更加纯真、更加少女。讲真,读残雪近期作品,我不知道她是在进步还是退步,只能说,她的作品中刻着岁月的痕迹。

无论如何,残雪始终在一边制造、一边守卫着我们平淡生活中的诗意、人性、神性和神秘主义。

诗意、人性、神性和神秘主义,正是我们这个时代正在迅速消亡的东西。数字化技术的高歌猛进将人们的生活降维,与效率和速度同时发生的,是我们现实生活和精神世界的扁平化。残雪则一直在探索和构建人心的复杂和幽深,这让她的作品在这个数据为王、算法称霸、流量主导、多巴胺过量分泌的时代,显得尤其突兀。

社恐少女的一生

What和Why之后是How,残雪是如何做到的?从辍学在家的童年到66岁被诺奖打上高光,这两点之间,残雪经历了什么?

看起来,残雪迄今为止的一生和文学成就,既是她性格的产物,又是她的天分与极度勤奋的必然结果。

残雪从小就是一个重度社交恐惧症患者。生于文革前,辍学于文革中,小学毕业就没有再进学校。家中有捧读哲学大部头的被批斗的父亲,外面是文革期间那个惨烈的世界,还有挥之不去的饥饿记忆,从食物到书籍。幼年残雪内心经历的冲撞,是她一生性格与创作的源头。

外部世界的一切都让她既困惑又恐惧,尤其是涉及和他人交往的时刻。每天上课都为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而担惊受怕,去食堂买饭都要鼓起赴死的决心才敢跟师傅开口;后来在各种工厂、单位,就更加因人际关系的复杂(实际可能也未必那么复杂)而格格不入。

有人际圈的地方就是黑洞,有组织和规则的地方都是噩梦。从少女到青年、到结婚生子之后,始终无法久留于任何集体的残雪,后来退回家中,和丈夫一起自学裁缝,开了一家裁缝店。没有了复杂的人际圈、组织和规则,而且凭借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裁缝店让残雪安放好了自己和外部世界的关系。

就是在这间忙碌、疲惫又生意兴隆的裁缝店,在为顾客量体缝衣之间,残雪开始严肃对待自己的内心世界,开始日复一日、一砖一瓦地建造那一座幽暗诡谲的精神迷宫,冬夏不歇,宠辱不惊,从青春到暮年。

直到停掉裁缝店的生意,开始全职写作,已过30岁的残雪终于过上了社恐者的完美生活:不用手机,也没有微信,最大化地与外界隔离,除了与自己的编辑密集的邮件往来,与对她兴趣浓郁的海外文学评论家、记者、译者交流,她每天的生活就是雷不打不动地跑步、阅读、写作。极其自律与规律,极其单调与平静。这般节奏让她每年都有几部新作发表,三十多年写下700多万字。

而这种几十年如一日、看似无尽的单调与乏味之中,又隐藏着残雪写作最大的神秘之处,就是她自己所谓的“自由表演”——一套非常独特的“残雪算法”。

残雪自称动笔前从不构思、停笔后从不修改。每天跑步、阅读之后,她会在固定的时间坐在桌前,“发动自己的潜意识”,开始自动写作——所谓“自由表演”,大约800-1000多字后停笔;第二天同样的时间再继续,直到一部作品完成,然后“随便起个书名”。

虽然我觉得残雪作品的名字都相当不俗,但不得不说,或许是这种太过自由的“表演”,让她的小说中时常出现一些无比混乱的部分,读起来让人头晕脑胀。比如《黑暗地母的礼物》中,雨田在非洲的经历,简直让我想说WTF。还好,雨田永远留在了非洲,很快退出了故事。

如果说30岁之前经历过的饥饿、文革的惨烈与各种底层生活,是残雪作品最初的“数据源”,让她的作品充满夸张的荒诞与批判,那么在关了裁缝店、开始全职坐家的单调生活之后,残雪如何能在后来三十多年持续保持惊人的想象力与创作力?

按照残雪自己的说法,她的作品都来自日常生活。她热爱日常生活,享受日常生活,“我每天在家搞搞卫生,去买菜,这种肉体运动里充满着精神,而且洋溢着精神的风范。”

看起来我们信息爆炸、情绪跌宕、热闹喧哗的生活,远比残雪的居家生活要丰富很多,但残雪却从看似平淡、重复的家常事务中,提取出了丰富的关于生活的真相和灵魂的秘密。

在这一点上,残雪很像另一位我极热爱的女作家维吉尼亚·伍尔夫。她们是那种坐在喧闹客厅中跟朋友聊天时,会突然沉默、发呆好久的人。她们眼前老是浮现出另外一幅场景、另外一种生活,她们的眼睛自带AR功能。所以伍尔夫听见窗外枝头上的麻雀在用希腊语唱歌,所以残雪看到客厅茶几下有几只雪豹在来回走动。

我怀疑残雪的丈夫也许是这世界上最能读懂她作品的人。因为他和残雪共享着日常生活。想必他能最多地辨识出残雪作品中那些人物、情节与风貌,在他们生活中的种种原型与蛛丝马迹。

当我8岁的女儿说:“我的家里住着300只狮子。”任何人都以为她在说梦话。而每天和她相伴的我们,立刻就知道她这番话背后有怎样的故事和逻辑。

我猜测残雪也是类似。我们看不到她的“数据和算法”,只看到令人诧异的人物和场景,但这一切自有其根源与逻辑,她只是忠诚地写下她看到和感受的一切而已。这种屏蔽尘世、发动潜意识的自由表演,是社恐少女为自己的性格和人生找到的使命和出路。

残雪的意义

虽然我努力理清残雪作品的What/Why/How,但是我需要在此做免责声明:我真的不确定自己读懂了残雪。我不是专业的文学评论家。这篇文字只是一位普通读者向一位她热爱的作家的致敬与表白。

有评论说,“残雪是当代中国最接近鲁迅的作家”“残雪被誉为中国的卡夫卡,但她远未超越卡夫卡”等等。我想说,虽然鲁迅曾让年轻的残雪无比震撼,虽然残雪无比推崇卡夫卡、卡尔维诺、博尔赫斯,但是,陷入残雪的作品,你不会想起鲁迅或者卡夫卡。残雪的作品是独树一帜的。任何加之于残雪的标签,都是一种了解她的捷径,但是也会加深对她的误读。而避免误读和被误导的最佳方式,就是自己去阅读,自己做判断。

写作本应是自由的、自我的、纯粹的。残雪是否接近鲁迅或者是否超越了卡夫卡、是否得诺奖,对文学、对读者、对残雪本人都没什么意义。好吧,只有一些意义。

真正有意义的是,选择献身文学、拥有独特定义与审美的残雪,是否用自己的作品扩充了文学、实现了自己、启发了他人——你我的生活,不都是为了探索和实现吗?无论我们选择献身的是何物,无论我们的作品是什么。

任何一种生活都高贵,只要你全力以赴,并且忠于自己。

这就是残雪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