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来源：受访者提供）

经济观察报 记者 王海宣 19岁的小杰，经常在室友打麻将的吵闹声中入睡，并在第二天早上5点50准时起床，这时，其他室友正在酣睡。

初中毕业之后，小杰进入到离家十公里的一所技校读书。2000年出生的他，要比周围的同学大两三岁，因此更加成熟、自律一些。

他这样的习惯，在学校里显得有些特立独行。十五六岁正是贪玩的年纪，在校寄宿的少男少女们，没有了家长的约束，加上学校的课程安排的不紧，不少学生不肯踏踏实实学习。“我有些后悔来到这个学校。”小杰告诉记者。他在2018年夏季进入到这所学校，将在2021年满3年后毕业。

小杰所在的技校位于河南省一个四线城市，属于中等职业教育的一种。高中阶段学校招生计划分两大类：普通高中和中等职业教育，后者包括普通中专、成人中专、职业中专、职业高中、技工学校等等。河南省教育厅的数据显示，2019年河南省初中应届毕业生人数为141.1万，普通高中招生人数为73万，中等职业教育招生任务为58万。这意味着，小部分初中毕业生在结束九年义务教育之后直接辍学，近半数的毕业生则进入到中等职业教育学校学习，这是一个庞大的群体。

与晋升到普通高中的幸运儿们不同，紧张、充实的高中生活与小杰们无缘，他们当中不少人在娱乐、香烟、恋爱中挥霍着青春。3年之后，刚成年的他们便立刻进入到工作岗位当中。学历上不占任何优势，学校的课程也没有太多帮助，他们走出校门后普遍找不到一份好工作。“在学历上我已经输了。”小杰显得有些无力。认识到自己不足的他，并没有选择浑浑噩噩地过日子，而是试图做出改变。

学习放两旁，娱乐摆中央

早上8点10分到11点40分，是两大节课；下午3点钟到4点钟，再安排一大节课，这是小杰所在班级的课程安排。他学的是电子商务专业，课程共分为新零售、物流基础、电商会计、营销心理学四门。

在上课时，学生们的手机会被暂时收走，以防课上开小差。但仍有不少学生在课堂上看小说，个别人还会在课堂上抽烟。“听课的也就前三排，我们班有不到60人，肯学习的估计也就十来人。”小杰说。对于那些触犯课堂纪律、不认真听讲的学生，老师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使得一些学生更加无所顾忌。

每天晚上的自习形同虚设，在他拍摄给记者的几张照片中，上晚自习的学生要么聚集在一起聊天，要么捧着手机玩游戏，课桌上几乎没有书本。

学校的基础设施有限，学生们空闲时间大多待在宿舍。“学校有图书馆、健身房，只不过是摆设而已，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图书馆健身房六个字。”小杰告诉记者。

处于青春期，精力充沛的他们把大把时间花在娱乐和恋爱上。除上课外，一些学生习惯待在宿舍里，睡觉、抽烟甚至是打麻将。“他们打麻将可以打到凌晨两三点钟，我有时候必须蒙着被子睡觉。”小杰说，“提醒他们也只是应付一声，经常打到很晚。”

技校学生的学习状态不少家长也是知道的，但无能为力。一方面，这部分学生确实难以考入普通高中。另外，由于年纪小，尚不能出去工作，家里人也担心他们在外边的安全。这种情况下，最好的选择似乎就是让他们先在学校里待几年。

“我想上普通高中”

19岁的小杰比周围的同学大两三岁，在校园里，小杰依旧保持着规律的作息。他上课会主动交出手机，认真听课。空闲时间里，会看看书。

由于年龄大一些，小杰的日常喜好也与同学有一些差异。他平时听黄家驹、周杰伦的歌，更像是一个90后。“老师也说我跟同学们不太一样。”他说，“其他同学，女生喜欢追韩剧，男生喜欢看爱情、科幻小说，玩游刷快手、抖音视频。”在他看来，和比自己小几岁的同学一起上课，多少还是有些不适应。

对于未来，小杰有些迷茫甚至悲观。在普通高中上学的同龄孩子，三年后，一部分可以通过普通高考进入高等院校深造。毕业之后，也能凭借更高的文凭找到一份更体面的工作。对小杰来说，这些是可望不可及的。

实际上，技校生也可以通过社会考生的身份参加普通高考、三校生对口高考以及成人高考，进而进入大学。不过在文凭的含金量上，还是与参加普通高考的同学有不小差距。“我还是想过正规学校的生活。”小杰告诉记者。他口中的正规学校，是指普通高中。

在河南省，只有约一半的考生能够在初中毕业后进入普通高中。为此，河南省教育厅2019年的报告中提到，将逐步扩大优质普通高中招生计划均衡分配到各初中学校（含民办初中学校）的比例，各地分配生的比例要达到50%以上，并逐步加大分配指标向薄弱初中和农村初中学校倾斜的力度。

中招考试虽然没有高考那么严格，但仍是一个重要的转折点。学习成绩并不优异的小杰，就这样踏上了人生一个重要的十字路口。“生在基层，受限于家长、学生们的眼界，机会也会偷偷溜走的。不是我气馁，在学历方面这点我已经输了，升不上去了。”小杰告诉记者。尽管如此，他还是认真对待自己的学业。“感觉过得太安逸不是件好事。”

找一份好工作

小杰几乎有一半的时间是在实习。说是实习，实际更像是为工厂工作。尽管如此，小杰并不排斥实习，“也算是积累一些工作经验、社会经验。”并不是所有学生都乐意去实习，但据技校老师讲，不正常完成实习，到时领毕业证或许会不顺利。

在3年技校学习结束后，如何找到一份好工作是个问题。“孩子年纪太小，在本地工作，工资很低，估计还不够她自己花。在外地吧，一个小姑娘，我们也不放心。”这所学校的另一位家长告诉记者。他读中专的女儿将在2020年7月份毕业。“我打算让她去技校几年，学一门技术，出来也好找工作。”在他看来，女儿十八九岁的年纪还小，可以在学校里再学上几年。至于学什么，他也拿不定主意。“如果我以后考公务员，我现在应该做什么？”一天晚上，小杰突然问记者这样一个问题。在告诉他整个流程之后，记者让他先确认自己的学历能否符合报考要求。“很多岗位都是要求本科或者大专学历。”两天后，他失落地说。

出生在农村、学习成绩不好的中专生们，往往会早早地进入社会工作。但是正如小杰所言，受限于眼界，他们往往不能抓住一些对自己有利的好机会。等待他们的，是进入工厂做一名基层工人。

实际上，国家也正在职业教育上做出一些调整，以便于培养出更多符合社会需求的技术性人才。中共中央、国务院在今年初推出了中国特色高水平高职学校和专业建设计划（简称“双高计划”），由教育部和财政部共同研究制定并联合实施。之后，国务院、教育部、财政部发布了关于一系列关于双高计划的方案，计划每年投入20余亿元，集中力量建设50所左右高水平高职学校和150个左右高水平专业群。

报考条件显示，高中毕业生和中专，职校，技校的毕业生，均可以报考高等职业学院。在国家大力提倡高职学校和专业建设计划之际，对于小杰们来说，这或将是一个不错的出路。

（小杰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