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运双城记 | 想说爱你不容易,在广州讨生活的他们回家了

老盈盈2020-01-17 22:43

 

 
 

1月16日,北京最低温度零下七度。

这是春运的第6天,人潮不断涌入北京西站,涌向耸立在北京西三环内的这座庞然大物。

他们带着一年奔波蜕下的疲惫,心怀即将归家的确幸,背上行囊,向北京做着或短暂、或永久的告别。

按照北京铁路局的预计,在这一天有22.2万人从这里奔向旅途。 

作为中国北方客流量最大的火车站之一,每一年的岁尾,北京西站都在默默见证着这些人的匆匆离合。

从一城,到另一城。

来到广州。

2000公里外的广州市在1月15日这天迎来了25度的最高温度,入冬又“失败”了。

越秀区的广州站广场,被严格的划分出不同时段的等候区——像一条长长的流水线,密密麻麻的人群分割着布满了广场。

广州站是中国南陲人流量最大的火车站之一,也曾是中国春运的焦点,纪录片中显现了这样的场景:孤零零的车站被人海围挤在一侧,远远看去,只能看到一片黑色的颅顶。

这是两座中国经济版图的核心城市,从经济结构和资源禀赋的角度,这是两座皆然不同的城市,但是它们又同样容纳了数千万的人口,承载了他们的劳动、收获和人生的喜怒哀乐。 

这也是两座中国式的归家图腾。现在,海量人群将从这里出发,穿过华北的薄雾,穿过冷地坚硬的空气,穿过华南的闷热,穿过南方绿色满布的山川,穿过2019年的收获和遗憾,回到家乡。

除了北京和广州,除了南方和北方,更多的城市会出现在春运浪潮的纪念册中,亦为这再一次的迁徙归途,烙下时代的印记。

 
 

经济观察报 记者 老盈盈1月15日,广州第N次入冬失败,太阳火辣辣的,没有风,感觉有点闷热。

位于广州市越秀区的广州火车站,迎来了它全年最忙的时刻——春运。各种提着大包小包的回乡人聚集在车站外面的大广场上,等待着上车的通知。广场划分了“十小时等候区”、“八小时等候区”、“开车三小时进站区”等,在距离发车还有十个小时以上的区域,也是人头攒动的,这些人有的站着、有的蹲坐着,但无一例外地盯着一个方向——广场上的那面大钟,这些归家心切的人都生怕错过上车和回家的时间。

人流量过大,火车站周边设有流动巡警,一时间,各种声音,气味混杂在一起,充斥着整个火车站。

这天,经济观察报记者也坐上了一趟发往上海南的幸福春运列车,聆听了一个个回乡人的故事……

一家四口之主的阿军

1月15日下午十六点,从广州开往上海南的T170在轨道上行驶着,车厢内一位爸爸叫阿军,他带着一家四口回老家赣州,车厢里很多都是他的江西老乡,他们来自不同的地方,见到各种素未谋面的老乡后感到非常亲切,纷纷用家乡话唠嗑。

阿军的太太是重庆人,有一个10岁的女儿,上小学四年级和一个4岁的儿子,上幼儿园学前班。

自从有了两个孩子,他感觉生活压力剧增,此前他在江门一家油漆厂工作,由于家庭的缘故,就在工厂附近租了一间三房一厅的房子,月租金九百多元,他的儿子读幼儿园学杂费一个月1550元。而阿军一个月才三四千的工资,几乎每个月入不敷出。

生活压力的剧增,让阿军有了到一线城市找新工作的打算,经老乡介绍,他到了广州海珠区一家纺织公司工作,老板包吃住,每天给老板跑腿打杂,有时周末也要干活,一个月下来工资的确比在江门油漆厂多了一些,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不能经常见到家人。

阿军来广州打工半年,只回过两次家。“我老婆跟我说,孩子整天见不到爸爸,一个劲在嚷嚷,所以就想让我回去,她说自己也出来工作,估计也能挣个两三千,这样就可以帮补家用,两夫妻不需要两地分居,也能经常见见孩子。”阿军告诉记者,他一直犹豫,在他看来,太太照顾两个孩子实属不易,不忍心再让她出来工作。

他琢磨着自己还得在广州打拼个几年赚点奶粉钱,年后要好好大干一场,不过让他头疼是回程的票买不到,他还得想想要不要跟老乡拼车返程。

年近花甲的打工老人

“这票提前一个月买的,不好买。”王阿姨看着手上的票说着,她今年五十多岁,有点消瘦,但精神不错。两年前,她和老伴从老家洛阳来广州打工,今年工厂提前放假就想着早点回家,可惜洛阳的票没买到,于是就买了一趟从广州到郑州Z190的硬座票,到了郑州之后再找车回洛阳,即便从郑州回到洛阳也要三个小时,但想着只要能回家,总比留在广州强。

过去,王阿姨和老伴在家里种地,收成不好,加上又没有退休金,在农村里不出来工作没办法养活自己,就有了出来打工的念头。“我们年纪太大,在郑州没有熟人很难找工作,后来有熟人说广州有活儿,只要身体健康,对工作负责,就可以来。”王阿姨的老伴说道。

他们被介绍到广州郊区一家饮料厂工作,一天工作12个小时,一周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

据王阿姨的老伴说工厂里的机器一开就不能停,工作量根据订单量来定,订单多的话完全没有休息的时间,订单少的时候还可以休息,但也要保证完成任务。效益好的时候一个月能赚到三四千元,效益一般时候,一个月勉强赚三千元左右。“工厂的流水线是两班倒,都是机器操作,倒不是很累,就是工作时间长,时间一长还是觉得累。”王阿姨说。“阿姨大叔你们回家还来么,我们可想你们,你们不要走。”临走时,工厂里的工友对他们依依不舍,他们想着过完年应该还会来广州,但没有准确的时间,因为回来的票还没买到。对于这两位年近花甲的人来说,人在哪里,工作在哪里,老伴在哪里,家就在哪里;互相照应,四海为家。

走遍北上广的青年

历经半个多月,陈龙终于抢到了一张从广州回河南周口K1008的坐票,1月16日中午就能到家了。回家后他会在家呆一段时间,帮家里盖房子,那是一栋两层高的小楼房,可以让一家五口都有各自的房间。

他今年19岁,来广州两个月,在黄埔区的工地上干活,现在,他最想去学一门技术活,能稳定地养活自己。

陈龙初中毕业没考上高中,就出来工作了,别看他小小年纪,他北京上海都呆过,只是时间都不长。初中毕业后他听说一线大城市工资高,也想出去见见世面,他首先去了北京,在北京一家理发店做小工为顾客洗头,后来不愿干了回到老家,在家呆了几个月,便无聊又跑到上海,在一家中餐馆做厨师助理,一年之后来到广州。

他是家里最小的孩子,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哥哥在部队,姐姐在上大学,家中老幺,父母挺为他操心,张罗着要给他在老家介绍对象,说是同一条村的邻居亲戚孩子像他一般大的,都谈婚论嫁了。他感觉自己啥都不懂还像个孩子,两顿温饱还解决不了,再找个女朋友,谁能养活她,他还是更愿意在外打拼一下。

临别广州,陈龙在工地上连着土壤摘了一束野花,包好后放进了涂料桶里,他喜欢生命力强的野花,回到家他打算把它们插在房子前的泥土上。广州的很多特产和礼品他买不起,但毕竟总是在这座城市呆过一段时间,无论未来是否还会踏上这片土地,还是希望能带点属于它的东西回家。

告别广州的打工妹

阿珊今年26岁,来广州一年多,在白云区的一家电子厂上班,这次回西安就不打算再回来了。

她每天从早上八点工作到到晚上九点半,却月赚不到4000元,包住,吃的包两餐。

刚开始选择来广州,是因为阿珊的哥哥刚好在广州的工业区做销售,但是因为她哥家里孩子太小,而且老是生病,他走得太远不方便,后来就回老家了,她在广州也没有认识更多的人,所以过完年也不打算在广州继续呆下去了。

谈及对广州的印象,阿珊感觉不是太好。首先是南方饮食太清淡,像她们北方人根本吃不惯,都是自己在外面吃;其次气候比较潮湿,夏天的时候又非常闷热,只要离开空调房出门,汗就不停地往外冒;再次虫子太多,她在北方从来没有见过蟑螂,第一次看见它的时候阿珊整个人都吓傻了。

阿珊之前也在江南一带工作过,那边的饮食和气候她都还比较能适应,总体来说要比广州好。她和她朋友都比较喜欢旅行,每个月几乎都会出去玩一下,边玩边工作,南方她们已经去过二十多个城市了,几乎把南方的山川河海都走遍了,美食也都尝遍了,回家也就没有遗憾。

西安虽然没有广州发达,其实工种的选择也是挺多的,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回到西安不会再选择工厂了,之前也是偶然进到了工厂工作。阿珊觉得自己口才不错,形象气质也挺好,或许可以到地产公司的售楼部尝试一下地产销售,她之前有个老乡也是做这方面的工作,赚到了一套房子的首付。

(采访对象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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