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观察报 记者 王涵 上海报道 “城内的人想出去，城外的人想进来”，或许是对在当下急于复工人员的贴切写照。

温州，偏居浙江东南沿海一隅，及其重要的商贸城市，外贸出口产业对经济增长起到推动作用，是典型的外向型经济发展模式。常住人口不到千万，因在湖北经商人数众多，是在新冠病毒除湖北省外确诊人数最多的城市。

2月11日，最新公布的浙江全省的企业复工电力指数是25.97，分地区看，最低的温州只有12.25，只有正常水平的1/10，也意味着目前温州企业复工复产情况还处于维持社会生活最基本需求的状态。

“流水线上员工95%都是外地务工人员，湖北地区的占了1/5，其余的有四川、安徽、湖南等地。现在对工人统计最快能18号回来的也就20%左右，对需要证明材料的来温工人我们都在配合给材料，但车间人员不到位，后续工作生产都没办法安排，车间开工得拖到3月份了。”贝普医疗科技有限公司常务副总经理王兴国告诉经济观察报记者。

这是一家全球针管行业前五强的温州出口型企业，车间人员超500名，年出产针管约100亿支，占全球市场的十分之一。

头部企业尚且如此，中小微企业对用工的需求可想而知。温州乃至全国的企业老板对此忧心忡忡、心急如焚。“务工人员返岗、企业申请复工备案、防控物资后勤配备、产业供应链轮转……。”

2月11日，温州相关部门出台及时雨通知，发布企业复工操作手册，对何时能够复工、备案、管理、返岗等企业最为关切的问题一一给出回应。

人力缺口十万以上，多点调配进行时

现实情况下，外来务工人员为主的企业普遍面临工人到位不足的问题，务工人员返程受阻，或者回来后需隔离5-14天不等，进一步延迟了复工时间。

对接三方、负责招聘的温州弹个工网络科技有限公司CEO彭水向记者坦言：“各地省份都在抢人、储备劳动力，人力市场上暗流涌动。特别是劳务公司到处找人，先把劳动力压着，等到开工解禁时才有供给。”

但事实是超出想象的困难，影响不重的省市普工和散工，因为对温州开工时期的不确定把控，并不一定能等得到真正解禁之日。“除非在工厂上呆了2年以上较稳定的人员，其余散工和普通等一个月就代表一个月没收入，忠诚度并不高。现实情况不允许他们进来，只能够流向较早开放的地方”。

他预估：“温州企业缺口工人起码在10万人以上，较往年有45%的缺口。哪个城市防控做的好，解禁最早招工就有先发优势。所有温州出台企业复工手册是非常及时的。”

虽然制造业在陆续复工，餐饮业仍未被未被解禁。每逢春节都是温州餐饮业的黄金期，餐饮老板广屯粮，准备大干一场；市民则欢喜到酒店置办年夜饭、新年酒、结婚酒。温州市长姚高员早前接受采访时称，今年春节期间，受新冠病毒影响，温州餐饮企业处理退订了20.5万桌宴席。背后暗涵的意义是餐饮业的劳动力呈现富余状态。

彭水从自身经验角度出发告诉记者三点能缓解用工短缺的做法，第一原先在春节发力的餐饮业储备人力（宴席帮厨、场地搭建等）接近万人，且在期间并未离温，合适的调配分流能成为企业用工的白名单人选；第二是通过人力资源中介、劳务工资的资源在全国各地的人力市场去储配人员，往温州地区输送。第三是温州具有十多所高职高校，临近毕业的学生需要对接实习市场，这是一笔可控的劳动力。

那么，除了用工数量跟不上需求之外，对人员技能的熟练程度该如何匹配？记者了解到温州不同地区的产业工人门槛分难易等级，譬如乐清的电工电器、汽摩配，永嘉地区的阀门产业等工人操作培训就能上岗并不难，但像温州的鞋业较有技术含量，则需要熟练工。彭水表示：“只要人到位，活就能干。”

政策应对，产业链上下游等待“发令枪响”

各地政府陆续公告，2月10日起大部分省份开始复工，温州因是受影响重灾区，防控仍作为首要任务，大部分企业开工日期不早于2月18日。

务工人员无法大规模流入，且未到复工之日，让温州整体产业链属于停滞的无奈境地，上下游环环相扣，外贸企业、物流、港口货运等在等待“发令枪响”。

上述主要以外贸出口的乐普医疗也表示了因人员配置未到位产生开工安排无法同步的窘境。王兴国说：“开工不确定新单子都要延期，现在不敢接订单，去年底的订单能出的抓紧出，生产计划都要做一些调整。国外的老顾客比较理解，若真的出现实质性损失，我们会主动协调承担，比如特别紧缺的针头加急赶工，时间紧张的可能优先安排空运。”

对于员工招聘，他对记者表示需要加快进程，车间工人回程等原先都会享有1000元补贴，并安排宿舍进行隔离，食堂配餐等政府要求。

王兴国担忧的不仅仅是出口的针头生产线，国内1/4的针头（部分医用针头金融配件）仍是由乐普医疗供应。“我们也在和政府沟通，希望能早开工，我们提供针头配件，再由生产商制作成医用成品向医院提供器械，我们再晚，整个供应链条都要滞缓。现在一切的源头还在于招工难，人员不够。”

温州海关公布的外贸数据显示，2019年温州全年进出口额达1902.2亿元，同比增长26.3%，其中出口额同比增长29.4%，进出口增幅和出口增幅均列浙江省首位。

温州宏拓国际货运代理有限公司相关负责人王勤俊向记者表示：“现在工厂没货，港口基本没有船运。温州港也在调研统计生产企业有多少存量货物需要出口，调配需要多少艘船舶开工。若按照18号开工，下礼拜出口量预期仍会缩减70%左右。”

他补充道，温州宏拓大部分车队是外包合作，自有一小部分车队，停工一个月每辆车的维护费上万，本地司机在期间也会帮忙政府运输生活物资。在正常期间承载90%以上都是以出口货物为主，彼时出口量月均在5000至6000个标准集装箱范围内，受此影响可见2月份基本没有运力，3月份等产能上来估计在1000个标准集装箱左右。

不过，对于外贸出口物流而言，年后本业不是发货旺季，一般企业都会集中在年底前把货发掉，存在部分工作年前赶不上工期选择在年后第一个月发出，真正考验物流运输能力的还在于年后3月份的状况。

对于物流等服务配套行业，更多是仰仗产业上游干活。王勤俊表示理解说：“防控还是第一步，现在开工条件还不成熟，工厂配合管控、人员隔离，口罩保障跟不上，也不敢冒然开工。”

企业的自救离不开政策上的努力应对。2月5日，商务部办公厅印发了《关于帮助外贸企业应对疫情克服困难减少损失的通知》，其中提到，“各商会将协助有需求的企业，无偿出具因疫情导致未能按时履约交货的不可抗力事实性证明”。2月6日，温州苍南县有第一批企业拿到了不可抗力证明。

记者从温州市商务局获悉，通过组建温州对外贸易预警工作微信群、邀请律师团进驻线上答疑，对鞋，眼镜，汽摩配等19个主要出口行业预警，国际贸易、国际投资，境外知识产权等专业律师作为后援力量帮助涉疫情外贸企业减少损失。

复工手册颁布，人员“三色”管理

高频流动的温州人口带来发达的商业，也为新冠病毒提供了潜伏的载体。截至2月13日，温州累计确诊490例，占浙江省的42.6%，仍属于除湖北省最高感染地区。

公开数据显示，累计排查温州市以外的“三返”人员将达207.6万人，常年还有200多万的外地人口在温州生活工作，其中有33万为湖北籍人员。温州在武汉经商、务工、就学的人员约18万人，温州市前期累计排查出武汉及周边重点地区返回温州人员4.88万人。从大年三十到2月2日十天内，有两万九千人从外地回温州，平均每天三千人。

记者梳理，2月3日开始，乐清市封城，永嘉县5日下午三点封城；5日后洞头区、瑞安市、平阳、泰顺县等温州市区已经暂停一切对外交通，交通管制下温州人出不去，外地人员进不来，温州县与县之间的交通管控更加严格，商业产业赖以生存的流动性强力按下了暂停键。

地理阻隔管控为人员复工带来了跟多不确定性。

兴业证券首席经济学家王涵通过大数据分析复工进行程度显示，根据交通运输部数据，春运前期返乡时期客运量略高于2019年，但除夕后回程客运量大幅回落约80%。但这并不直接意味着80%春运回乡人员尚未返程。近期非春运返程的正常经济活动、人员流动出现下降，这也导致春运返程期客流量的下降。

截至2月9日，春运客流下降受两方面因素共同影响，当前客流返程复工比例仍未完成但边际有所回升，而经济活动的下降甚至比返程客流的下降更为明显。

适时，2月12日，温州市正围绕关键时间点，有序推进企业复工复产，并针对各类企业制定了复工操作手册。2月17日24时前，“四类”重点企业可立即复工；2月17日24时后，“白名单”企业优先复工；2月22日24时之后，其他企业有序复工。

企业方面做好复工管理：体温监测一天不少于三次；就餐距离间隔1米以上；重要公共部位每天消毒不少于2次；暂停召开职工大会等措施。

员工方面，根据企业拟返岗员工清单和员工健康档案，对企业员工实行“三色管理”（疫情严重地区人员红色、中低风险区域人员黄色、本地员工和外地未离温员工绿色），进行7-14天的隔离。并支持企业包车接送员工。

2月11日，最新公布的浙江全省的企业复工电力指数是25.97，分地区看最低的温州只有12.25，只有正常水平的1/10。虽然目前温州企业复工复产情况还处于维持社会生活最基本需求的状态，但“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调配务工人员流动性“广积粮”，温州正在全力行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