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观察报 记者 田进 三十余家养老机构，每家机构常住两百多位老人，这对于湖南康乐年华养老产业集团（以下简称康乐年华）副总经理龙攀而言，成为了当前最为棘手的问题。

“年后这段时间，我们的风险其实很大。养老机构是一个典型的人群聚集场所，而且还不能像学校、商场那样选择暂时关闭，必须持续运营，我们以前也没有遇到过这样的特殊情况，所以一直非常紧张”，龙攀表示。

为此，1月25日，康乐年华发布了临时封院的紧急通知，暂停了在院人员的探视，不接待外来人员。

从1月26日开始，北京、陕西、青海、贵州等多个省市民政部门发布通知要求区域内养老机构实行封闭式管理。1月28日，民政部也印发了《关于印发＜养老机构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防控指南（第一版）＞的紧急通知》，对养老机构提出了七个方面45条措施，外控输入，内防感染。

现在，龙攀的三十余家养老机构封院已进行二十余天，各种问题也接踵而至。龙攀对经济观察报表示：“不知道这样的情况还将持续多久。目前最担心防护物资接下来出现短缺问题。如果严格按照规范的防护要求，就要消耗大量的口罩、消毒液等，而这些物资已开始出现短缺。”

当下的养老机构

“以往这个时候，应该是老人返回或入住养老机构的高峰期。因为春节过后子女复工时，家里的老人就没人照料，便会选择送到机构进行养老”，湖南省湘民康复养老中心院长张书清对经济观察报表示。

现在，老人的返院却被按下了暂停键。

从2019年8月开始运营，张书清负责的养老院目前入住了四十余位老人，春节前请假回家的十二位老人现在面临着回不了养老院的困境。“家属和老人都提出要求希望能够尽早回来，但是我们只能按照规定去收住老人。目前采取的措施就是从请假出院那一天开始，不收取所有的费用。这对于我们机构而言其实是一个很大的损失，但是有时候，社会责任还是得担当起来。”

龙攀所在的康乐年华也面临同样的问题。

龙攀介绍：“按照民政部门的规定，老人需经过14天的医学观察才能返院，因此要求养老机构设置医学观察点，但是我们大部分养老机构是没有这个条件的，医学隔离观察有相应的要求、标准，所以就导致了实际操作中，年前离院的老人回不来。”

2月10日，在国务院联防联控机制召开的新闻发布会上，民政部养老服务司副司长李邦华表示，如果说老年人在家里能够得到很好的照顾，我们建议暂缓回到养老机构。如果确实因为家庭无力照顾，老人需要回到养老机构，如果没有六类禁止进入（比如接触过感染的或者疑似人员等）的情况，经过医学隔离观察14天无异常之后是可以回到养老机构的。

不仅老人，养老机构的员工也面临同样的问题。

“养老机构护理员一年365天基本都是不休息的，春节假期时，因为有一部分老人回家了，工作压力没那么大，所以我们会进行员工调休。现在的情况是，大部分调休的员工因为要做14天的居家隔离，导致目前还没办法进入养老机构，这也就导致春节期间机构工作的一批工作人员已经持续的、高强度工作了很久”，龙攀表示。

张书清也介绍，如果换到往年平常，员工少一点机构都还能正常运转。这段时间，养老机构的工作量加大了很多，包括日常的体温监测、消杀、老人的心理辅导，都导致工作人员疲于应对。“一旦老人出现体温升高，我们就会非常敏感、紧张，必须第一时间把老人安排住单间，对房间进行一遍全面的消毒处理，停止使用中央空调。”

如履薄冰的企业

“刚开始，我们养老机构真的就是在’裸奔’。”

养老机构的防护能力与防护物资的供应，让龙攀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龙攀介绍，绝大多数养老机构本身的防护能力很弱，不像医院有基本的隔离、消毒功能。养老机构属于生活照料机构，本身也不是按医疗机构建设的，工作人员也不是经过专业护理培训的护士，护理员本身的防护意识和专业的能力是不够的。

为此，龙攀所在的集团每天运营都如履薄冰。

“1月22日，集团就召开了第一次应对工作会，这时已经有很多老人回家过年去了，从1月23日开始，三十余家养老机构就开始提醒家属，尽量不要接老人回去，1月25日，正式封院，”龙攀向记者介绍。

对于老人的看病问题，龙攀需时刻关注排查。

“2月10号，集团的一家养老机构的一位老人出现发烧的情况，我们当时特别紧张，马上了解到老人正好是大年三十回家吃了个年夜饭，当天晚上就返回养老院，因此机构马上送老人去医院做临床观察等，同时排查到老人的接触史之后，最终证明是虚惊一场”，龙攀介绍。

龙攀同时介绍，因为老人本身易生病且常伴有多种慢性疾病的身体状态，这段时间，老人在机构里面生病的，都要安排工作人员，在进行一些防护处理的情况下，送到医院去就医就诊。

对于老人的精神状态，龙攀需要特别安排人员。

龙攀介绍，现在养老机构聚集性活动都停止了，机构一般都是以一个楼层为一个护理单元来做一些日常活动，虽不是完全的封闭在房间，但是不能出去散步。因为活动减少以及不断更新的新闻信息，还是给老人造成了压力和恐慌，所以各个机构也都特别安排社工人员和护理员对老人进行一些心理的疏导。

对于防护物资的短缺，龙攀需要去四处奔波。

龙攀介绍，集团在开完第一次应对工作会之后，就意识到防护物资短缺的问题，各个养老机构没有任何防护物资储备，当时集团马上就组织采购，但当时很多防护物资就已经很难买到或者有些价格特别高。在紧急情况下，集团还是采买了一部分口罩、体温枪、洗手液、消毒液等。

只是，持续的封院以及每天的消杀，让集团的采购仍显不足。

“因为机构是24小时运营的，我们每天都得多次消杀。比如公共活动区、扶手等，至少每天两次消杀，因此酒精消耗量很大；口罩的使用量也很大，工作人员和老人都必须佩戴口罩。一个机构两三百人，一人一天两个口罩，折算下来就需要五六百个口罩，整个集团每天就需要近两万个口罩”，龙攀对经济观察报表示。

为此，龙攀介绍，一方面集团采购了一部分医疗防护物资，另一方面依赖于政府的支持，各个养老项目所在地的民政局定期会派送一些。“每个养老机构上也都在实时汇总，目前为止，勉勉强强还是能够用，大概有3-5天的储备量，但也是持续不了太久，我们担心接下来口罩来源可能是个最大的问题。正规途径可能买不到，其他渠道价格又都水涨船高。”

“集团只能积极利用自有资源进行全国各地的医疗防护物资调货、采买，目前集团也还有资金去应对采购的压力。但是如果长时间持续下去，我们可能就会受不了”，龙攀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