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飞期间收入骤减 空姐走进直播间

沈怡然2020-06-06 10:12

经济观察报 记者 沈怡然 “机舱里弥漫着消毒水味,这是航司对每一班客机起飞前进行整机消毒的结果,我明显感觉乘客比往常少很多,有一半座位空着”,李怡(化名)说。

李怡是国内一家航空央企的乘务长,6月3日,她对记者谈起今年4月6日首飞航班上的景象。根据民航局数据,当月中国民航客机的上座率不足60%,恢复至5月也只有部分客机达到70%。

即便被要求戴口罩和护目镜,李怡当天还是化了妆。李怡说,看乘客的穿着就知道,几乎都是商务客。他们都带着口罩、护目镜,有的还戴帽子。乘客之间很少讲话、走动。机舱也相应调整了服务方式,例如不再提供毛毯、餐食饮料只提供一次性包装和瓶装水。李怡和同事们都曾因一张毛毯被乘客投诉过,如今乘客们不再对空乘提任何要求,连发放的餐食,也放着不吃。李怡觉得机舱内比以往安静了许多。

这意味着李怡在几个月的停飞之后,终于赚到了第一笔小时费——按照起飞至落地时间计算的飞行小时费,尽管她要为此提前准备4小时。民航是全球疫情蔓延至下,受重创最严重的行业之一,空乘是民航的一线岗位,受冲击最为严重。李怡说,疫情以来的数月内,工作量从每月飞80-90个小时,变成每月飞10-20小时,月收入从以前的15000-20000元,变成3000元左右。

根据民航局《2019年中国民航乘务员发展统计报告》,截至2019年底,中国民航乘务员约10万人,将近一半人就职于中国国航、东方航空、南方航空。这三家航空公司在今年一季度共亏损了140亿元。尽管中国民航局出台了一揽子扶持政策,但与国际上的民航救助计划相比,中国尚未对民航业进行大规模地、直接的现金救助。航司现金流不足,才不得不大幅压缩人力成本。

飞友科技《5月民航运行报告》显示,5月中国内地航线航班执行量平稳上升,平均执行率逾70%。同时,中国内地通航国际的航班量仍呈疲软态势,平均执行率仅20.3%。航司逐步接受了疫情的常态化发展,并探索新的发展模式。李怡说,周围的同事们,有的做微商,有的卖家乡特产,有更多的空姐走入直播间,开始了一段特殊的职业生涯。

月薪从一万五变成三千元

1月22日武汉封城前一天,李怡飞了春节前的最后一班。李怡说,“当时从公司到空乘,都没有人意识到需要防疫,自己对疫情一无所知,整个过程所有人员没有佩戴口罩”。

李怡是武汉人,家住广州。按照原计划,她将在落地广州后,于次日登上返乡的飞机。“但在22日晚上,我手机里一直滚动着疫情的消息、武汉病例人数,我才不得不退掉了返乡的机票,记得自己刷微博到凌晨四点,第二天早上看到了封城的消息”。

几天后,公司宣布暂停所有航班,并给空勤部门开了一场线上会议,告知了公司的基本情况。“听说公司在春运期间亏了几个亿”,这是李怡做空乘多年来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

冲击已经明显超越单个航司自身所能抵御的技术边界。根据罗兰贝格机构统计,2020年春运期间全国民航客运量总计降幅达47.5%,内地机场航班起降架次最低跌回2001年平均水平。

办理了大量退票之后,航司陷入了流动性危机,部分管理者在四处向银行申请贷款,同时压缩人力控制成本。

空姐工资结构普遍是固定工资和飞行小时费,后者占据收入的绝大部分。李怡是一名乘务长,相比以前15000-20000元的水平,现在即便飞完当月所有航班,月收入才3000元,而她的工资已经是所在空勤部门的最高水平了。

罗兰贝格在疫情期间所做了一份《2020新冠疫情下中国航司应对举措及关心议题调研问卷》,调研结果显示,疫情期间有近30%的航司选择对员工展开了无薪休假的内控举措,另外有35%的公司鼓励员工提前使用带薪年假,45%的公司让员工工作照常进行,但进行了正式或临时性的降薪。

一半空乘在休假

2020年2月至4月,李怡所在空勤部门有一半空乘都在休假中。对李怡来说,日常时期的空姐,要么凌晨三四点起床,赶白班飞机,要么赶晚班飞机到深夜打车回家,新入职空姐的年假不超过3天,目前是休假时间最长的一个季度。

李怡说,自己的工作量从每月飞80-90个小时,变成每月飞10-20小时。她说,尤其在国际航班锐减的情况下,经她估算,这些国际航线基地的航班量,很多从每周48个班次减为每周1个班次。

疫情较为严重的阶段,航司飞行任务以包机为主,接送医疗队单位或境外人士,李怡的公司将空勤部门分成两组,两组轮流,一半人飞航班,一半人休息。她每月约有10天的固定休息日。

随着新闻的传播、公司不断加深对病毒的认识,会根据存在通过气溶胶传播、眼角膜传播的可能性,陆续为乘务员配备相应防护装备。但在李怡看来,在疫情严重,且防护物资得到充分的补给之前,客机航班的服务工作有一定危险性。

李怡在第一次复飞前充满担心,父母从老家寄过来很多口罩、消毒药水。但令她意外的是,在疫情最严重的2月,一次接送医疗队往返武汉的包机中,小组很多空姐都没有推脱任务,并争取排班的机会。

李怡说,这样的行为让她印象深刻,“20岁出头的空姐,原本航班中很普通的成员,她们在工作上总是有各种细节问题需要修正,也曾经挨乘客的骂,躲到机舱厨房偷偷地哭,令我没想到的是,危机时候她们主动站出来,去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空姐走进直播间

当前疫情对线下消费冲击显著,航司经历了流动性危机之后,开始探索新的经营模式。部分民航、旅游企业管理者走进直播间,做航线宣传、带货增收。

春秋航空董事长王煜曾在4月底,为宣传航线第一次进了直播间,为公司做航线宣传。他曾在5月21日对记者说,“面对着830多万粉丝,压力很大,因为直播话说出去大家马上看到了,粉丝们通过弹屏问我很多问题,包括脑筋急转弯,印象最深刻的是,他们知道我生活上节约,便问我最近花过最贵的一笔钱是什么?”

民航业的直播正在从高层管理者,下沉到一线空乘人员。李怡在今年3月开了自己的空乘科普抖音号“空乘课堂”,利用闲暇时间直播,介绍空乘知识,面向有空乘梦想的年轻人答疑解惑。

她对记者表示,最近几个月抖音平台上的空姐越来越多了,身边也开始有同事开直播。6月4日,记者以“空姐”为关键词在抖音平台搜索,该平台上有将近100个相关用户。这些账号所发布的内容有个人娱乐、产品广告、礼仪培训、民航知识等。

李怡的粉丝在3个月内增加了5000个,她在每周二介绍面试、周四介绍空乘英语,周日分享行业知识。她在公司担任空乘培训工作,开直播初衷是希望对入职空乘、择业空乘的学员提供专业指导。随着粉丝量增加,近期开始有化妆品的品牌商主动联系合作带货。李怡表示,她希望只做纯粹的培训,而不是向学员推销化妆品,所以拒绝了该品牌商的请求。

她在直播过程中也发现,疫情期间,今年求职空乘岗位的人却更多了。通常来讲,空乘岗位筛选严格,但对专业、学历兼容性强,近期一些外语、旅游专业的应届生也在向她咨询面试,而今年空乘的招聘季即将过去,航司几乎没有进行纳新。

李怡说,身边有很多同事在疫情时期发挥所长,有的在微信卖家乡特产,有的自己制作小零食出售,希望能够缓解暂时的经济压力。航班在逐步恢复中,结束了最新一次飞行后,她还是坚持在公司基地,等待下一次排班。

(应采访对象要求,文中李怡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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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科创新闻部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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