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歧视|东张西望

苏小张2020-12-04 20:13

苏小张/文 12月2日,在经济观察报的一个论坛上,两位经济学者发现了时间在中国的狡猾:对于国家而言,时间变快了;对于个体而言,时间变慢了。

说时间变快的是贾康,他是华夏新供给经济学研究院院长、财政部原财政科学研究所所长,他发现,实现GDP翻36倍,美国用了117年,而中国只用了30年。所以,中国速度等于美国速度的3.9倍。

说时间变慢的是祝保良,他是发改委下属的国家信息中心的首席经济师。他说,中国虽然在2019年人均GDP突破了1万美元,已经十分接近世界平均水平,但仍只相当于1993年的韩国、1973年的日本、1967年的英国和1950年的美国。所以,时间在中国还是慢的。

这倒也没什么新奇之处,在财富上,人们习惯了整体与平均的鸿沟,只是一些平均的数字,时常会让人产生在不同的世界来回穿越之感。比如,你究竟是属于平均月收入1000元的6亿人,还是家庭资产平均317.9万元、或者平均接近892万元(北京)的城镇居民家庭?(来自《2019年中国城镇居民家庭资产负债情况调查》,央行课题组)

时间的快慢不仅与财富有关,也与地理有关。这段时间,人们热闹地消费一个生于2000年、在海拔4000米的川藏高原上放牦牛长大的藏族男孩扎西丁真。人们在他清澈的眼睛和一尘不染的笑容里重新发现了美,他脸上长年被风吹日晒打上的粗粝斑点,被现代技术磨平后,成了健康和自然的倒影。匆忙的人们发现,时间在丁真这里慢下来了,原来活着是可以不用整天焦虑地奔波在教育培训班、写字楼和飞机地铁上的。

人们发现他不识字后,纷纷给他寄去厚厚的各类书籍,而不管他该如何阅读;两个地方像争夺一个古人的出生地一样争夺对他的行政地域所有权,当地一家国企像发现了一块没被污染过的绿水青山一样,快速把他保护起来,以防止被流量过度开发。无论怎么看,丁真都像是被互联网流量打捞上来的一件稀缺品,暂时安抚了由快闪式马保国们所带来的审丑疲劳。

丁真,如何就成了稀缺品呢?

很快,网上关于丁真的声音,就转向了长期被忽略的群体:那些不辞辛苦、下沉到贫困边远地区的扶贫干部们。人们才发现,丁真的走红不是偶然,而是那些扶贫干部们长期为当地脱贫致富辛苦付出的结果。三个没有引起太多关注的官方数据是:全国有277.8万人被选派驻村帮扶,有20万驻村第一书记,有770多人在扶贫岗位上离世。

有时候,舆论转向跟价值观是不是主流没有太大关系。无论如何引导,在众多因果关系中,人们总是选择自己愿意相信的那个。

那位拿了经济学诺奖的心理学家丹尼尔·卡尼曼发现,人类有两个思考模块,一个是无意识且快速的,通常是依靠本能自主驱动的,另一个是需要脑神经费力计算的,通常与个体经验与后天训练有关。这位心理学家并没有把两者分为感性和理性,而是分为快思考与慢思考。因为,有些快速得出的结论未必是感性的,而有些看似深思熟虑的答案也未必就是理性的。

三周之后,人们就将告别这个充满了隔离、不安与内卷的2020年。尽管这是一个缩水的年份,但应该不会有太多人心生“时间都去哪了”之感。2014年,当王铮亮在央视春晚上深情款款地唱出这首歌的时候,人们感受到的时间大概像是一列失控的列车,满载着眩晕的乘客,不知何方将至。那时,人们面对来时,怀念乡愁。眼下呢?

疫情的冲击还远没结束。在国内,输入性病例零星可见,在国际,蔓延之势再次抬头。截至12月3日,全球新冠肺炎确诊病例已经超过6400万,其中死亡病例近150万,而人们对疫苗的被紧急使用依然态度不一。已经很少有人再关注全球不断攀升的数字了,静止和阻隔让人们暂时转移了注意力,逐渐适应它给生活和心理带来的不折不扣的影响。

关于时间的快慢,经济学者还发现,金融危机或者黑天鹅事件导致的经济萧条对不同国家带来的影响是不同的,它会让富国更富,穷国更穷。而它对不同群体所带来的冲击也是不平等的,它让贫困者更难恢复,让有钱人得到更快的调整。所以,就摆脱经济萧条的困境而言,时间对富人是快的,对穷人是慢的。

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经政所研究员张明给出的一个思考题是:接下来,是财富分配的效率优先,允许一定的贫富差距;还是平等优先,在分配上更多照顾那些被时间歧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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