境外互联网券商内地展业争议:内地客成业绩支柱,展业边界待监管

周一帆2021-01-15 17:10

经济观察网 记者 周一帆 近期,一些境外互联网券商股价飞涨。

截至美东时间1月14日收盘,富途控股(FUTU.O)收涨5.7%,报73.01美元,而作为同行“好基友”的老虎证券(TIGR.O)收涨10.18%,报13.75美元,两只个股在开年以来累计涨幅分别达到59.58%和73.17%。

有市场观点指出,这些境外互联网券商股价飞涨的主要原因和其源自内地的客户数量快速增加有关。

“内地投资者投资海外资产的驱动因素主要有:一是居民财富增加导致的多元化投资需求;二是大量的中国内地企业在香港和美国上市,特别是高新技术公司;三是‘一带一路’的倡议与金融业国际化;四是海外资产的吸引力。境外互联网券商的兴起降低了海外投资的交易成本,也助推了内地投资者海外投资。”广东金融学院金融与投资学院郑荣年博士告诉记者。

然而,无论是富途还是老虎,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摆在了监管和用户面前:这些没有内地券商牌照的公司,以不同形式在内地“展业”的行为,究竟是否违规?

展业存灰色地带

根据富途控股2020年三季度财报,截止2020年9月底,在富途开户的投资者已经达到了117万人,老虎则达到了98万人。至2020年11月下旬,老虎证券的开户人数也顺利突破百万大关。值得一提的是,在两家券商公司合计的200万客户中,有78万人都是在疫情期间新增,这个增量极不寻常。

据了解,作为全球第三大线上证券交易市场,香港目前提供互联网港股交易的主要有三大类机构:一类是综合性的金融服务集团,一类是传统券商,一类则是新兴的互联网港股券商。包括机构客户与个人客户在内,作为新兴互联网券商的富途控股拥有广泛的内地客群。

不过,在内地没有正规牌照,但又较为依赖内地客群的境外互联网券商,其获客途径明显存在灰色地带。

“像富途这种较大的境外互联网券商在香港的话可以开展大规模的展业活动,例如机场、地铁以及街上的广告,还可以利用流动车等形式进行推广,但这些在国内行不通。”对业内情况较为熟悉的张源向经济观察网记者指出。

没有内地牌照的境外互联网券商,只能低调地通过网络手段宣传。

“目前富途控股在国内有和一些港美股的媒体,例如智通财经合作宣传,同时也有通过一些关注港美股的公众号进行推广。”资深业内人士刘敏补充告诉记者。

即通过识别公众号发出的二维码,内地用户可以直接以手机号注册,随后只需身份证及一张银行卡即可在网站上迅速开户。

除此之外,便捷的软件服务也是境外互联网券商获客的一大途径。

以富途控股为例。公司旗下APP富途牛牛同时兼顾社区、资讯、市场行情及美港股的交易等服务,在进入首页的上方就可以看到开户入口,APP下方也有明显的开户一栏。即使只是以查阅资讯、了解行情等目的下载APP的内地用户,也可以在使用过程中方便快捷的成为公司客户。

类似的模式在老虎证券(Tiger Trade)、华盛证券(华盛通)等公司同样适用。实际在开户流程上,各家境外互联网券商的操作也大同小异。

以华盛证券为例,在输入投资经验、财务状况等个人信息后,系统会进行风险评估。华盛证券提供融资账户及现金账户两种选择,融资账户可以使用融资功能放大收益和风险,而现金账户只能利用自有资金进行现金交易,无杠杆。

在银行卡选择上,华盛证券相关人士向经济观察网记者表示,若通过非境外银行卡汇款至境外或接受境外汇款,均有被银行退回不予处理的风险,出现退回后的手续费也由本人承担,因此推荐用香港银行卡开户。

值得关注的是,富途控股在内地的主体平台为富途网络科技(深圳)有限公司,公司负责富途证券旗下网站、交易工具及互联网平台的研发及运营,而这也正是公司在内地对外宣称的主要业务——互联网平台的相关服务。

从富途牛牛APP“设置”栏里“关于”的界面下方可以发现,有三行小字写着“行情信息由富途网络科技公司提供;证券交易服务由富途证券国际(香港)有限公司提供;富途证券国际(香港)有限公司是受香港证监会规管的持牌券商”。

对此,有专业人士指出,在内地从事证券相关业务,就必须有牌照,必须被纳入到证监会等监管机构的管理体系中。在内地吸引投资者从事证券相关业务却受国外监管机构的监管,肯定是不合规的行为。

实际上,富途控股此前也在发布的招股说明书中披露表示,公司曾收到监管部门发出的业务询问函,代表了其运营模式的认定存在着一定的不确定性。

为进一步了解双方业务现状,记者分别与富途控股及老虎证券相关人士接触。富途控股方面表示,相关业务均按规定执行,公司也积极与监管层保持联系,并无任何违规操作,而老虎证券方面截至发稿前并未给出回复。

业务模式不尽相同

不得不承认的是,境外互联网券商的股价,已从侧面反映出了行业的现状:在新经济企业上市热潮的驱动下,叠加人们线上投资理财需求猛增等趋势,互联网证券业正在迎来加速发展的红利期。

从财报内容来看,富途控股在美股及港股打新市场上,可谓做得风生水起。2018至2020年前三季度,富途控股实现营收8.11亿港元、10.62亿港元、21.24亿港元,同比增长160.33%、30.84%、183.01%;实现净利润1.39亿元、1.66亿元、7.93亿元,同比增长1810%、19.60%、551.54%。

无独有偶。2019年的老虎证券还是连续四个季度亏损,而进入2020年后公司于一季度就实现扭亏为盈,并完成三个季度累计盈利797万美元。数据显示,老虎证券去年前三季度的收入,已经达到了2019年全年营收的1.6倍。

尽管两家的业绩有目共睹,但据记者了解,双方的业务模式却存在着较大的差异。

富途控股在香港的业务主体是富途证券国际(香港)有限公司,查找香港证监会官网可以得知,公司持有的牌照是香港证监会颁发的第1、2、3、4、5、7、9号牌;身份相似的华盛证券持有的则是香港证监会第1、2、4、5、9号牌照;艾德证券持有牌照是香港证监会第1、2、3、4、5、9号牌。其中证券交易(券商)即对应1号牌照——允许为客户提供股票及股票期权的买卖/经纪服务。

老虎证券的情况又有些不同。公司持有美国券商牌照,是美国金融业监管局(FINRA)、美国证券投资者保护公司(SIPC)认证会员,受到美国FINRA和美国证监会(SEC)监管。同时,老虎证券持有新西兰FSP牌,通过与美国上市券商盈透证券合作开展股票经纪业务,借助盈透证券,老虎用户也可交易港股。

“目前富途也已经拿到了美股的清算资质,公司很可能在不久的将来在美股的交易通道上开始一些相关的动作。”张源透露,“与老虎证券以收购的方式获得资质不同,富途这边是公司直接获得的。”

而老虎证券则是通过与美国上市券商盈透证券合作开展股票经纪业务,借助盈透证券,老虎用户也可交易港股。在这一关系上,老虎证券实际充当的是美股证券机构与内地投资者之间的中间商,也就是代理人角色。

“包括老虎证券在内的多家境外互联网券商的业务模式很多情况下是通过与盈透(美股)、辉立(港股)合作推进的,他们更多起到的作用是导流。尽管在交易中会分成,但营收大头依然握在盈透手中。”刘敏向记者坦言。

“虽然富途等一众境外互联网券商的大量客户为内地客户,且大部分技术、研发、管理、支持等团队在内地,但公司不持有任何与在内地提供证券经纪业务有关的牌照或许可。这类互联网券商一般都认为自己并未在大陆开展证券经纪业务,而是引导大陆客户在境外开户和交易。”郑荣年指出。

“现在国内很多券商都在做,包括今日头条都有相关业务。如果监管要管的话,肯定可以管,对吧,但现实情况就是,在这块业务上监管目前都没有太大动作。”刘敏坦言。

监管真空有待填补

“富途控股提供的互联网经纪服务业务受到香港证监会的监管,由于互联网经纪业务还处于早期发展阶段,适用的法律、法规要求可能会不时发生变化,因此本身就面临着一定的不确定性。”郑荣年指出。

在上海明伦律师事务所王智斌律师看来,投资者在境外开户交易境外市场股票,只要其资金进出不违反我国外汇管制方面的规定,我国监管部门就不干涉其境外交易的效力。至于开户方式是境外柜台开户还是境内网络开户,对于投资者而言,在监管层面并无区别。

公开资料显示,《证券法》规定,未经国务院证券监督管理机构批准,任何单位和个人不得经营证券业务。《证券公司监督管理条例》规定,境外证券经营机构在境内经营证券业务,应当经国务院证券监督管理机构批准。

眼下,除合格境内机构投资者(QDII)、“沪港通”等机制外,证监会未批准任何境内外机构开展为境内投资者参与境外证券交易提供服务的业务。正因如此,对于富途控股、老虎证券等公司的灰色跨境业务,证监会多次发出公告提醒。

证监会早在2016年7月就曾在官网发文指出,境内投资者通过境内互联网公司的平台网站或移动客户端参与境外证券市场交易,由于没有相应的法律保障,且证券投资账户及资金均在境外,一旦发生纠纷,投资者权益将无法得到有效保护,“请勿参与此类投资,以免遭受损失”。

“监管层之所以会对网络开户特别关注,一方面原因在于网络开户常常与跨境诈骗有关,另一方面原因在于规制境外券商在境内招揽业务的合法合规问题。”王智斌向记者解释。

实际在华盛证券开户的风险披露上,只有一句“请留意美国股市受到美国证监会监管”,以及一句笼统的“客户需自行承担电子交易中可能产生的相关风险”,而对于公司灰色业务的风险只字不提。

“即使如此,这类境外互联网券商的出现是有其市场需求基础的。它一定程度上解决了传统跨境证券投资服务的不足,但面对复杂且不断演变的监管环境,其业务模式在金融服务行为的认定、资本流动的监管、反洗钱、信息科技风险、生物识别技术的使用、员工合规等上都面临挑战。”郑荣年称。

他在最后坦言,跨境金融业务监管的复杂性本身就远高于境内金融业务,加之科技与金融的高度融合,这对目前的监管模式带来了巨大的挑战,监管部门应谨慎考虑如何消除监管短板,填补监管真空和推进国际监管合作。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刘敏、张源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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