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需要咖啡馆丨城事哲谈之城市引力场

陈哲2021-05-28 19:22

经济观察报 陈哲/文 要问城市的哪个角落记录了最多人类群星闪耀的时刻,我想答案应该是——咖啡馆。

“咖啡”一词源自希腊语“Kaweh”,意思是“力量与热情”。公元6世纪,世界上第一座咖啡馆“Kaveh Kanes”开在了圣城麦加。尽管这类场所的建立最初是出于某种宗教目的,但很快就成了人们下棋、闲聊和欣赏音乐的城市中心。

咖啡馆随后来到了欧洲的知识中心牛津大学,成为公开的思想交流地。当咖啡馆出现在巴黎后,则成为了沙龙艺术和大革命的策源所。伏尔泰、卢梭、雨果喜欢去最老的波寇咖啡馆(Le ProcoPe)。拉丁区的双叟咖啡馆里,则活跃着萨特、加缪、毕加索和海明威这些座上宾。

咖啡馆不仅仅是人文艺术的专属,它也孕育了科学本身。科学巨匠牛顿的划时代巨著《自然哲学之数学原理》,就是在咖啡馆中催生的。雷恩、哈雷等人在伦敦的咖啡馆讨论,应有简洁公式来描述万有引力,哈雷拜访并邀请牛爵爷抓紧整理出版他伟大的证明,由此建立了世界的物理秩序。而当年还是瑞士专利局小文员的爱因斯坦,也是在咖啡馆和同事们聊天时,被石破天惊的灵感击中。他随即站起身来哈哈大笑,带走了“狭义相对论”的逻辑原点。

尽管看起来咖啡在进入文明社会后,大受好评,但历史上也曾几度被禁:麦加总督大概是第一个对咖啡馆下禁令的人,因为他发现很多攻击他的诗文,从咖啡馆流传开来,于是在 1511年要求麦加的所有咖啡馆关门;几乎因为同样的原因,英王也于1675年颁布了咖啡馆禁止令;1781年,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禁止咖啡。如你所料,这些禁令的结果都是不了了之。

由此看出,咖啡对于城市和市民而言,绝不仅是一杯饮料。尽管像瑞幸咖啡这样被包装过度的蹩脚商业故事,一度收割了当代年轻人的口袋和情怀,但是我们还是不能否认,它和它的致敬对象星巴克,把咖啡文化普及到中国城市的中央。

在今天的上海——咖啡馆数量远远高过中国其他城市,家境殷实的老阿姨们的聚会,或者疑点重重的商业探讨,都已经占据了很多星巴克的大堂。而在北京寸金寸土的中关村创业大街,本土连锁咖啡品牌也在褪去大众创业的焦躁暑气。与此同时,在洋房弄堂、胡同巷子甚至创意园区之间,各式各样的独立咖啡店和咖啡师开始慢慢地活跃。它们浓缩着新的生活方式,体现了理想城市的追求。

在城市的多种设施中,咖啡馆大概是最能激发人们智慧和思想火花的去处,咖啡因本身对人体的唤醒,大大提升了沙龙、商务、创作和漫谈等场景中的思维活跃度。相比于酒精对人有着感性的刺激或舒缓,咖啡则有着截然相反的功能,它在城市公共空间中扮演的功能,大概是理性的、创造性的、点亮式的。

在这个问题上,一些女性可能并不同意上述观点。比如我的同事就认为,感性与格调也是咖啡馆的显著特征。随着其提供商品和服务的多元化,尤其是独立咖啡馆的普及,这种特性确实变得愈发明显。

由此,咖啡不仅仅是某种思维激荡的空间,更成为了城市不可或缺的景观,简言之,它加强了人与人之间的真实链接。所以如果我们用一个词汇,来定义咖啡馆对今日城市之价值,饮品店、消费商业都不足以概括,我认为更准确的词是“公共空间”。

悖论在于,咖啡馆所需要的人流和它的空间成本呈现出正比关系。在新的城市文化尚未成熟之时,城市的地租却早早达到顶峰。这让一杯咖啡、一桌一椅的成本高不可攀。再加上中国城市普遍对街道的绝对整洁保有执念,使得咖啡馆尤其是独立咖啡馆面临巨大经营压力。但显然,无论是咖啡本身的提神功效还是小众的主题情怀,都不足以覆盖这些成本。

无论如何,当代城市对咖啡馆公共需求是真实存在的。美团提供了这样一组数据:2021年中国城市中咖啡馆数量最多的城市包括上海、北京、广州、成都、深圳、杭州、苏州、重庆、南京和武汉。这个咖啡馆指数,大概率代表了最大多数年轻人心目中的理想城市排名。非常精准一致的是,七普数据中,中国人口最多的十个城市,有八个城市与上述名单重合,连排位都趋同,这恰恰说明了咖啡馆在城市引力中的权重。

拥有更多高品质的咖啡馆,恐怕是城市为吸引活力人群需要继续开展的工作。但是要破解咖啡馆自身商业模式的困局,就需要规划(政府)和运营(商家)两个层面,就咖啡馆扮演城市公共空间的角色,达成更多共识:比如咖啡馆可以承载作为公共空间的某些功能,而政府则酌情补贴。这样一来,众多向城市聚集的清平而有趣的灵魂,也会多个温暖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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