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疫情严峻,但也要避免政策“一刀切”

梁嘉琳2021-07-26 20:42

梁嘉琳/文 近日,南京爆发聚集性疫情,并呈现向其他省市扩散的趋势。截至7月25日24时,南京全市累计报告本土确诊病例75例,已关联五省六市,疫情防控形势严峻。江苏省政府发布紧急通知,将7月10日至20日进出南京禄口机场的所有人员,全部按照苏康码(即健康码)“黄码”进行严格管理,原则上对上述人员一律实施14天集中隔离医学观察,条件不具备的地方,按规定严格实施居家健康监测。与此同时,对所有“黄码”人员一周内实施3次核酸检测。

当疫情中心是一座年旅客吞吐量超过3000万人次的大型国际机场,病毒传播路径尚不清晰的时刻,宁紧勿松、宁错勿漏的公共卫生应急措施实属无奈之举,也在短期内对遏制疫情蔓延起到了关键作用。

然而,中国早已进入新冠疫情防控常态化阶段,疫情防控与需要经济社会发展被置于同等优先级。微博、微信上传来不少“黄码”人士的求助,一方面,政策规定存在逻辑矛盾,要求“黄码”人士居家隔离,但又要求他们自行前往制定地点进行核酸检测;另一方面,一些仅仅驾车途经南京禄口机场的人士,也被标注为“黄码”,有人还遭遇强制性隔离措施。

正是回应社会呼声,南京市政府在7月25日凌晨紧急发文,对有南京禄口机场经停史人员进行分类甄别,并对两类人群放宽了管控标准,一是“在机场短暂停留(半小时以内),且未进入机场大厅的,做1次核酸检测,结果为阴性可转绿码”。二是“乘交通工具途经机场、未去过机场的,通过大数据筛查后可转绿码”。这个操作办法与前述政策文件形成了“计划—执行—检查—调整”管理闭环,消除了基层政府对防控措施随意解释甚至层层加码的空间,提升了疫情管控的科学化、精细化水平。

其实今年以来,围绕基层政府疫情防控措施合理性的讨论还有很多。有的地方为提高疫苗接种率,违反“自愿接种”原则,把公共资源(低保救助)、公共服务(进入政务服务大厅)与接种疫苗挂钩,甚至误伤一些不具备接种条件的未接种疫苗人群。

公共卫生发端于工业革命浪潮下的“城市病”。19世纪,英国医生约翰·斯诺等绘制出伦敦的“死亡地图”,查找并封闭烈性传染病霍乱的根源——宽街水泵。此后180年间,伦敦再没有发生大规模霍乱流行事件。在近代,公共卫生更多是对单一传染病/单一疾病风险因素进行溯源与干预。在早期资本主义社会,工业区与生活区相区隔、富人区与穷人区相分离,“一刀切”的公共卫生措施即便牺牲了某些区域与人群的利益,依然实现了城市总体利益的最大化,从而具有政治伦理、社会道德的正当性。

然而,在现代文明社会,现代服务业与居家办公(SOHO)模式模糊了工作与生活的边界,不同地域与阶层人群被赋予平等的公民权。今日,在追求高质量发展的中国,任何一项疫情防控政策,一旦涉及公民人身权、财产权的调整,都需要审慎对待。

当前,在城市及社会治理中,只管今日不管明日的“一窝蜂”决策、只管一事不管其他的“一股脑”决策,再也行不通了。比如,疫情防控须在构建全口径人群、全病程管理、全治理要素的管理闭环基础上,总体上还要维持政策的稳定性、可预期性,避免“疫前怀有侥幸心理,疫后战时状态滥用”,不能让某个管理漏洞击穿防疫大网,甚至击穿公众的心理底线、城市的治理底线。

因此,城市治理需要从基于长官意志、历史经验的决策,升级为基于数据与证据的决策。在现代管理学、社会工程学基础上,后一种决策机制充分考虑到多元主体的博弈机制、多种场景的模拟预判,甚至借助大数据、人工智能等技术开展“沙盘推演”,实现公共政策模型的自我学习与优化迭代。

当然,一些经济欠发达地区没有充足的人力、财力,不必非要建设高大上的“城市治理指挥中心”,依然有可为之处。比如,面对台风“烟花”及其带来的特大暴雨,杭州市某区级政府主动协调交警部门,暂时不对停放在空旷路面的车辆进行抄牌罚款。再比如,在武汉疫情阻击战期间,为解决快递员进不了社区、居家隔离者出不了家门的生活物资配送问题,居委会人员用“铁脚板”完成“最后一公里”递送。实际上,只要城市决策者同市民“吃在一起,住在一起”,自然就可以“想在一起,干在一起”。这算不上什么高智商、高科技决策,却体现一座城市的温度及其治理水平的高度。

(作者为价值医疗顾问专家委员会秘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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价值医疗、健康治理研究者,中国价值医疗研究中心执行主任,价值医疗顾问专家委员会秘书长,“健康智荟”学术思想平台总编辑,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客座导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