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观察网 记者 田国宝 7月27日下午1点多，来自濮阳的猎鹰应急救援中心副总指挥杨志军在微信群中向其他救援队告别，受台风“烟花”影响，7月27日到30日，河南部分区域预计将出现暴雨天气，他们返回濮阳市将“继续投入战斗”。

7月21号，河南暴雨第二日，他们从濮阳到郑州参加救援，又陆续转战到新乡、卫辉等多个灾区。7月25日，在卫辉城区帮助转移卫辉市人民医院的医生和病人，凌晨1点多还在救援。彼时，猎鹰救援队的总指挥马发志找不到相关对接人，他发了一条朋友圈：凭啥，你们都睡了。

差不多同一时刻，来自内蒙古呼和浩特的救援队队员小杨也发了一条朋友圈：超级累。7月25日，他和另外两名退伍老兵来到新乡，其他队员和快艇等设备走陆路随后赶到，他们当天就投入到救援工作中。

7月26日一整天，志愿者小帅几乎一刻不停地用对讲机和队友通话，三天前，包括小帅在内来自全国各地的70多名志愿者结伴来到新乡参加救援工作，小帅主要负责协调后勤物资，其他队友各尽其职，分散在卫辉市区的各个角落。

7月25日，来自南京的一支民间救援队正在为皮划艇充气（田国宝/摄）

在7月26日卫辉城区居民撤离的过程中，像杨志军、小杨和小帅这样来自全国各地的志愿者有数千名，如果加上转运卫辉城区居民到安置点、运送物资及新乡本地的志愿者，这一规模将更为庞大。作为一股不可忽视的民间救援力量，他们成为河南暴雨救灾过程中主要角色之一。

救人

7月26日中午12点40分左右，已经走上返京路的宇鹏说，今天卫辉可以救很多人，他要杀回来和其他救援队汇合。下午，他们一行五人从京港澳高速返回卫辉城区参与救援，幸运的是，他们还征集到了一搜快艇。

宇鹏和他的队员们来自北京华冠天宇健身房，河南暴雨发生后，他们来到新乡参加救援工作，由于没有专业的救援设备，通常都是和其他救援队合作参与救援。

7月25日，他们在新乡市区“瞎转悠”了一整天后，晚上吃完饭，决定第二天返回北京。第二天返程时，卫辉城区开始全民大撤退，宇鹏觉得可以救人，半路又返回来。7月27日，随着卫辉城区居民转移接近尾声，他们决定28日回北京。

同样在新乡“转悠”了三天的马发志和杨志军，26日在卫辉城区转移居民的过程中实现了“真正救人目的”。猎鹰救援队主要参与卫辉市人民医院转移任务，一天一夜，他们累计救出儿童140余人，新生儿20余人，重症病人50余人，孕妇40余人。

7月26日，救援队和志愿者转移卫辉市人民医院重症患者（田国宝/摄）

26日一天救出的受灾民众，比前几天加起来还要多久。由于卫辉城区救援工作接近尾声，加上濮阳当地召回他们应对即将到来的大雨，7月27日晚上，他们已经从卫辉撤回濮阳。

讲起被救援居民的遭遇，猎鹰救援队副总指挥张志军曾一度落泪，他是一名老兵，曾以军人的身份参与1998年湖北荆州市抗洪，他的队友们大多数也是退伍军人。退伍军人也是这一次河南暴雨民间救援队的骨干力量。

来自江西赣州庾岭救援队的游忠安已经记不清转移了多少人，他们主要参与转移新乡医学院第一附属医院的医生和病人，6艘快艇用坏了2艘，其他队友利用剩余的快艇继续转移居民，他一个人在卫辉北部的卫河大桥桥头看护快艇。

7月26日，救援队和志愿者在卫辉城区转移居民（田国宝/摄）

小圈是新乡本地人，在政府机关上班，作为志愿者，他的主要任务是帮助救援队联络被困居民，26日之前，他一直在新乡城区协助救援队转移部分积水较为严重小区的老人和小孩，以及新乡周边被困农村的村民。

7月25日，救援队们正在新乡市一小区转移被困居民（田国宝/摄）

小圈告诉经济观察网，新乡洪水退后，他曾向单位领导请假，领导让他继续做志愿者，不用着急回来上班。作为联络人，在新乡城区救援的几日里，他一度感觉极度挫败，“我们核实过的很多救援信息，其实后来发现是无效的”。

7月25日中午，新乡东站指挥摆渡车的志愿者（田国宝/摄）

26日，小圈也参与到卫辉城区居民转移，这个时候的他，不用再联络，不用再为救援队背负愧疚，可以全心全意参与转移居民，“这才是真正的救援”。

根据游忠安的预测，26日当天参与卫辉城区居民转移的快艇有七八百到一千艘，被洪水覆盖了大半的卫辉城区，到处都是忙碌的快艇。解放军在转移重症患者的过程中，一度用人墙环绕快艇，以保证转移病人的安全。

身份各异

参与救助新乡和卫辉城区居民转移的志愿者来自四面八方，小杨来自内蒙古，马发志来自河南濮阳，游忠安来自江西，宇鹏来自北京。在新乡和卫辉的大街上，几乎看得到全国大部分省份的车牌，听得到全国大部分地区的方言。

志愿者主要分为两类，一类是有组织的，或者是像马发志这种民间救援队，或者像宇鹏这样同一个公司的员工，还有一部分是类似卡车司机等同行；另一类是个体志愿者，小帅是通过线上联络来自全国各地的志愿者组成一个松散的团队，还有一部分是自己来到灾区，自行参与某个救援队和参与救灾协调工作。

各类志愿者会根据自身优势主动承担起相应的工作，比如来自南京高速的救援队，就带来了四辆拖车，用来转移居民和运送快艇等救援工具；而本地志愿者由于熟悉道路和积水情况，会承担起带路和运送物资的任务。

7月27日晚间，新乡市胜利中街一处物资发放点的志愿者（田国宝/摄）

大多数救援队都是协会性质，有的在当地注册，会获得民政资金支持；有的只是个临时组织，马发志的猎鹰救援队正在为办理资质而发愁，目前只能先注册公司来维持运作。

没有资质，在实际救援工作中，会缺少相关的资金和物资支持，猎鹰这次参与河南暴雨救援是靠队员自己募集的7万元，在新乡城区救援过程中，申请救援快艇时，也因为没有资质被拒绝了。

参与救灾的志愿者，大多数都有自己的工作，马发志是村干部，杨志军是街道办公室主任，宇鹏是健身教练，还有队员是设计师。新乡当地的志愿中，有很大一部分来自政府部门，还有一部分来自国企，但更多的是普通居民。

7月25日中午，一名当地志愿者带着一支救援队去吃饭，吃完饭后，志愿者帮助救援队结账，后来在交换电话和微信的过程中，救援队们发现，这名本地的志愿者是新乡航空工业集团116厂工程部副部长。

马发志的救援队中有两名濮阳的青年志愿者，最小的一名只有17岁，刚刚高中毕业；参与卫辉城区运送物资的两名志愿者，是两名在新乡上学的在校大学生。

27日仍在卫辉参与转移居民的小杨，一整天都屏住呼吸工作，他告诉经济观察网，卫辉转移过程中，有一些被遗弃的动物尸体，由于长期浸泡在水中，加上气温较高，部分城区的积水中弥漫着刺鼻的腐烂味道。

7月26日，卫辉城区的救援队和志愿者（田国宝/摄）

到了27日晚间，由于部队官兵开始承担起主要任务，大部分志愿者陆续撤离出卫辉城区，目前有少量民间志愿者留在卫辉。一名志愿者告诉经济观察网，部分居民仍不愿意撤离，也有一部分居民用绳索等工具自行撤离。

看到一些居民提着大包小包赶往桥头撤离，小杨说：“说不出的难受，我们也有父母，也有兄弟姐妹，也有自己的家，不到万不得已，没有人愿意撤出来。”

挫折

7月25日，在当地志愿者的联系下，马发志的救援队前往新乡一个小区救援两名老人和一名孩子，准备工作持续了近一个小时，走到半路时，有一名当地居民请求救援队把附近困在家中的姐姐转移出来。

在当地居民带领下，救援队来到她60多岁的姐姐家，好不容易打开门后，她的姐姐不愿意转移，虽然家中已经断水断电，队员们反复劝说，但这位姐姐最后也没有离开，救援队无功而返，重新出发去救援老人和孩子。

等转移出老人和孩子后，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一直到下午四点，又在另一个小区转移出一名老人。

这个时候，当地志愿者得到获嘉县一个村庄的村民求救信息，志愿者打电话核实后，一共三支救援队一起出发前往获嘉县某村，整个村庄被淹在积水中，部分居民在屋顶生活。

下午五点左右，三支救援队及志愿者赶到受灾村庄附近，但守在村口的工作人员告诉救援队，村民不需要救援，也不允许救援队进入，志愿者联系村干部，村干部电话接不通，一直沟通到晚上9点多，最后也只能无功而返。

彼时，集结到村口的救援队在十几支左右，但只有一艘动力快艇被允许进入查看情况，其他救援队开始撤回新乡市区。三支救援队回到新乡市区已经是晚上10点多。这也是宇鹏决定第二天撤走的主要原因。

杨志军告诉经济观察网，几天的救援工作基本都类似，由于缺乏统一的协调和组织，多数的救援都是类似的无效救援，虽然很累，但看不到结果。这使得很多救援队员深感挫败，“我们作为救援队的精力基本都浪费在这上面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当地志愿者说26日可以到卫辉参与转移居民，但多数救援队听了没有任何反映，“还是等明天确认好再说，先休息吧！”一位救援队的队员说，这几天，他们遇到类似的情景已经习以为常了。

所有救援队和志愿者们没有想到，7月26日、27日两天时间，几乎所有达到新乡的救援队都投入到卫辉城区的居民转移中，做出了巨大贡献。

一位河南本地救援队员告诉经济观察网，他们队员们于27日晚上撤走，一方面卫辉城区居民大部分已经转移；另一方面某集团军已经进驻卫辉，承担起主要转移任务，所以他们选择离开，“我们离开的时候，感觉水位没有明显的下降”。

7月27日，志愿者们为即将到来的“烟花”台风准备防洪物资（猎鹰救援队/供图）

根据河南气象局消息，受台风“烟花”影响，7月28日到29日，开封、商丘、驻马店、信阳、濮阳和安阳、鹤壁、新乡东部有大到暴雨，局部大暴雨，同时京广线以东地区有东北风5级，阵风8-10级。新乡东部有卫辉、延津等市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