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观察报 记者 郑淯心 剧烈的晃动把田正群惊醒,她用“非常害怕”、“非常无助”、“非常惊慌来”形容地震的瞬间,喊叫也无济于事,她把孙女紧紧护在身下。
9月16日4时33分,四川省泸州市泸县发生6.0级地震,泸州市已启动一级应急响应。泸州市人民政府秘书长曾平介绍,泸州市各区县均有震感,震中周边的泸县嘉明镇、福集镇、玉蟾街道等区域受灾较重。截至9月17日12时,“9·16”泸县6.0级地震灾害造成3人死亡;146人受伤(其中:3人重伤,1人经救治转为轻伤,另2名重伤人员生命体征平稳)。紧急转移76548人、紧急转移安置14400人。房屋受损等受灾情况正在进一步核实中。
四川省地震局召开新闻通气会上,专家根据区域构造特征、历史地震活动水平、地震序列特点等综合分析认为,该区域近期发生更大地震的可能性不大,但余震仍将持续一段时间,应注意后续余震的防范工作。
一场救援也正在围绕这座县城紧急展开。
草坝村的老房子
9月16日的早晨,李秀(化名)醒的比平常要早,睁眼的时候她看了一下表,才四点多,她想既然醒了,不如早点收拾做饭。
做饭的准备工作还没有来得及开始,就感受到了来自地面的剧烈晃动。李秀的第一反应就是地震了,她在摇晃中大喊外孙名字,外孙当时正在睡觉,她当时的位置距离外孙不远,一度想跑过去用身子护住外孙,但摇晃剧烈,李秀只能让外孙往外跑,门被掉落的砖瓦封住了,他们又转身往背后的小门方向跑,外孙哭了一路。直到跑到楼下开阔的马路上,晃动也停止了她才觉得有些安全。
李秀(化名)60多岁,儿女都在城里打工,她独自在福集镇照顾外孙。福集镇也是此次地震中受灾最严重的乡镇。
根据中国地震台网速报目录,震中周边200公里内近5年来发生3级以上地震共252次,最大地震分别是2021年9月16日在四川泸州市泸县发生的6.0级地震 (距离本次震中0公里)和2019年6月17日在四川宜宾市长宁县发生的6.0级地震 (距离本次震中105公里)。
李秀的房子是自家盖得,年代有点久远,她甚至回忆不起准确的时间,9月16日,她指向自家的房子,记者顺着方向看去,是一栋小二楼,墙体有条大裂缝,房顶也有些移位,房子周围掉落了七零八碎的砖块,该楼已经无法靠近,周围拉着警戒线。
李秀邻居的遭遇更危险一点。李秀的邻居是一位86岁独居的奶奶,腿脚没有那么方便,儿女都进城务工不在身边。李秀跑下楼后,几家邻居都聚在空地上,发现这位86岁的独居老人迟迟没有下楼,他们又回到危楼中喊她的名字,老人并没有受伤,但她家的门变形了,几个人把门口的砖瓦搬开,但依然没法打开房门。
据李秀回忆,大概早上五点多的时候,就有消防武警进入福集镇,他们帮助打开门救出来了老人,老人目前在医院留观。
居住在泸县县城的田正群回忆起当时的情况,睡梦中的田正群被剧烈的晃动晃醒后,第一反应用是身子护住睡在旁边的孙女,在害怕惊慌中等待晃动停止,而田正群的女儿差点被柜子上掉落的箱子砸到。另一位在县城的一泸县居民表示,在早上四点半左右,其正在家中睡觉,突然感受到剧烈晃动,他立刻爬起来想往外跑,但是还没跑出楼道,晃动就已经停止,回到家中发现其房中有一面墙出现裂缝,其所在的康桥锦华城没有房屋倒塌,目前生活一切正常,9月16日还会返回家中居住,并询问记者裂的墙缝国家给不给补贴。
与县城房屋相对抗震比较起来,福集镇下面的草坝村老旧房屋占据更大的比重,地震后,这些年代久远的瓦砖房很多已经看不出来原状,轻者有多数明显裂痕,重者已是一片废墟,现场只留下一堆砖瓦。
当地救援人员表示,伤亡主要是乡村自建房的非结构件垮塌造成的,新建的房屋和县城里的楼房损失不大。
紧急救援
9月16日早上,泸县下起了大雨,福集镇草坝村支书表示,当前最需要的就是帐篷,自发前来草坝村党群服务中心避难的当地村民越来越多,大部分为行动不便的老年人,急需安全稳定的避难场所和食物、水源等救灾物资。
一只武警消防部队从泸州市一路深入震中,经过了泸县继续下沉,到了福集镇后一部分人又去了草坝村,据一名救援人员介绍,早上的草坝村大雨加地震,泥泞难行,要一边开路一边向前搜救,早上已经转移上百人。
据泸州发布官方微博消息,根据力量部署,泸州支队地震救援力量在泸县福集镇开展救援,泸县大队救援力量在嘉明镇开展救援,内江支队地震救援力量在内江隆昌市云顶镇和山川镇开展救援。自贡、宜宾支队地震救援力量已抵达泸州境内,成都、绵阳、乐山、眉山支队地震救援力量正在赶赴扩大搜救范围中。截至9月16日7时,消防救援力量已营救出24名被困群众,疏散转移123人。
上述救援人员介绍,震中轻伤的人送去了泸县人民医院,重伤的人送去了泸州市内的西南医科大学附属医院。
9月16日上午,记者在泸县人民医院看到门口有分检人员,伤员只能有一个人陪护进院,大厅内聚集着留观的人,医护人员正在全力救助伤亡人员。
临近午时,田正群带着孙女进入了泸县城东小学校的安置帐篷,田正群的精神很好,她家人和邻居均没有受伤,但不敢待在屋内怕有余震,在马路上听到救援的人说县城东小学校有安置帐篷,于是带着家人来到这。
记者在泸县城东小学校操场看到,现场正在搭建救援帐篷,操场入口处有泸县街道办人员正在登记受灾人群情况,现场中国安能的救灾人员向记者介绍,已搭建完成7顶帐篷,准备了20张安置床,第一批受灾群众有8人入驻。该人员对记者表示,另一队人马已经去城北小学搭建帐篷。
现场中国移动的工作人员正在发放移动充电宝。工作人员介绍,其除了提供充电宝,如果发现网络故障,会联系网络办及时修理。
截至上午10时中国移动四川公司,共计出动抢险车辆66台次、应急通信卫星车2辆次、人员287人次,携带油机40台、卫星电话6部,当地部分受损通信设备均已第一时间安排抢修。
下午6点,泸县福集镇龙脑桥中心小学校救援人员已经在发放盒饭,用大铁桶盛了米饭和菜,工作人员用一次性碗筷给现场避难人员盛饭分发,现场秩序良好,并没有插队抢夺的情况。
在福集镇龙脑桥中心小学校门口,有几名志愿的小学生在门口发放口罩,引导进校避难人群扫天府通健康码场所登记再入校,小美(化名)告诉记者,她家就在附近,房子裂了没办法在里面,地震后她在消防人员的车上休息了一上午,之后家人转移到了校内广场的帐篷里。
曾平介绍,四川省委、省政府高度重视,地震发生后,省委书记彭清华第一时间作出批示,要求立即派出工作组,赴泸县指导当地做好抗震救灾工作。泸州市迅速响应,立即启动抗震救灾Ⅰ级应急响应,成立抗震救灾指挥部,迅速开展抗震救灾各项工作。
市应急委调集消防救援队伍、综合应急救援队伍、医疗救护、电力、通信、交通、113地质队、135地质队、武警、民兵、红十字会山地救援等抢险救援力量3860余人,出动车辆197辆、巡逻艇4艘、挖掘机等救援设备89台在灾区全力开展救援(省应急指挥中心已调成都、宜宾、自贡、内江等地消防救援力量约160人赶赴泸县救援)。重伤患者全部收治到西南医科大学附属医院,“一人一案”多学科会诊,全力救治。轻伤患者集中收治到泸县人民医院,并做好医疗机构疫情防控工作。正在进行环境破坏后水质和病媒生物监测。
现迅速开展转移安置,对易地扶贫搬迁安置点、学校医院、旅游景区、工矿企业等重点场所,在建工地等重点部位,留守儿童、残疾人员、孤寡老人等重点人群,本着“应转必转、应转尽转”的原则,组织群众开展避险转移,目前紧急转移安置6904人,紧急转移避险73929人,安置点89个。泸县所有学校已停课,学生就近转移至避难场所,待校舍安全隐患排查,确保安全后逐步复课。启动自然灾害Ⅰ级救助应急响应,市县两级现已调拨棉被600床、折叠床700张、帐篷500顶、救灾物资家庭包1000个等救灾物资和生活物资。省应急厅已安排应急救灾物资,正陆续送达。
泄露的酒厂
和其他地震城市不同,泸州市有不少酒厂。
来自泸州市酒业发展促进局官网消息显示,截至9月16日10时30分,泸县白酒企业地震受灾企业36家,房屋倒塌面积约35000平方米,受损车间15间,有瓷砖脱落、裂缝等情况,陶坛罐损失86个,目前无人员伤亡。另龙马潭区2家企业出现围墙开裂,未受到其他影响。
泸州陈年窖酒业有限公司因为受地震影响,高浓度白酒泄漏。该酒厂储酒仓库共有170多个瓷罐受损破裂,200余吨高浓度白酒泄漏。
由于高浓度白酒泄漏,厂区空气中弥漫着强烈的酒精气味。高浓度白酒是甲类火灾危险品,遇到火星就会发生爆燃。
该酒厂共有三层,第一层有300罐白酒,损坏70罐;第二层有600罐,损坏80罐;第三层有100罐,损坏20罐。但稀释注水过多会对建筑承重造成影响。四川消防调集9车55名消防指战员在现场处置,对泄漏的白酒进行持续稀释。第一、二层的层高较低,水注入后不易排出,接下来消防人员将使用转输泵对上述两层进行抽水工作。
泸州市应急管理局局长李华桂说,“收到这个情况后,我们紧急调派危化方面的专家和消防救援队伍一起分析研判,采取了以水稀释的办法,降低白酒浓度,从而防范燃烧的风险,然后再用防爆抽水汞把稀释后的白酒和水排出。等风险排出后,再转移未破裂的白酒陶坛,确保救援安全。”
李华桂表示,目前,泸州已对全市酒厂特别是泸县酒厂进行了排查。从排查情况看,其他酒厂未因地震受到影响,未发生泄漏等情况。同时,泸州下发通知,派驻人员对全市酒厂、危化等高危企业进行全面排查,防范震后泄漏等风险。
在泸州有酒厂的郎酒方面对记者称,郎酒股份包括秋酿开窖在内的生产经营活动未受影响,正常有序。
泸州老窖方面对记者表示,公司立即启动应急预案,开展全面排查,国家级重点文物国宝窖池、纯阳洞、醉翁洞、龙泉洞和陶坛库未受损,公司生产基地设施设备、办公大楼也未发现受损情况,目前公司生产经营正常。
9月17日,据四川省生态环境厅的官微消息,泸州泄漏白酒已得到收集处置。
恢复
救援正在有序进行,在地震发生不到36小时后,这座乡镇生活的气息开始逐渐恢复。
超市已经开门,物价没有上涨,尽管超市的天花板有一块看起来快要掉下来,老板把那个区域下的货物挪开,提示进入超市的人要小心天花板。在帐篷里的人心情较为稳定,甚至不时传来欢笑声,城东小学的操场上有人在打着篮球。
9月17日的早上,在泸县梁才学校,有心理医生正在操场给小朋友做心理疏导。
一切开始逐渐走回正轨。
泸县县委常委、县政府常务副县长叶仕良介绍,该县正在组织自规、水务、住建、交通、经信等行业主管部门,对行业领域企业厂房、在建项目、重要设施开展点对点安全隐患排查。督促各区县组织专业力量,对辖区重点场所、在建工程、老旧房屋和人员密集场所进行拉网式排查,尤其是对泸县震区进行全覆盖隐患排查,全力消除安全隐患,严防次生灾害发生。
泸州市人民政府介绍,下一步,泸州将继续做好四方面的工作。一是继续全力搜救可能被困人员。在确保救援力量安全的前提下,对受灾区域开展拉网式、全覆盖搜救排查,全力搜救可能被困人员,确保“不漏一人”,并做好救治准备;二是深入细致做好群众安置救助。进一步加强转移群众生活保障,有序组织调拨发放救灾物资,统筹做好疫情防控,以及环境、水质和病媒生物监测,确保大灾之后无大疫;三是迅速精准开展灾损评估。进一步加强受损房屋安全评估鉴定,对受损房屋设置警戒线、警示标语等,及时开展设施加固重建,做到“不安全必撤离、未鉴定不返回”。同步开展其他灾害损失评估工作;四是继续全力做好排危除险。加强对受灾地区重点行业领域和地质灾害隐患的排查整治,加强余震、气象、地质灾害监测预报预警,引导群众安全避险,严防次生灾害发生。
四川省地震局召开新闻通气会上,专家根据区域构造特征、历史地震活动水平、地震序列特点等综合分析认为,该区域近期发生更大地震的可能性不大,但余震仍将持续一段时间,应注意后续余震的防范工作。
泸县县委常委、县政府常务副县长叶仕良对本报记者表示,会严格按照疫情防控工作,做好灾后全面排查工作,加强各项隐患排查,保障人民群众生命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