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访者供图）

经济观察网 记者 谢楚楚 如果不是疫情，一种新型的电影路演方式很难会诞生。

5月9日一大早，一辆载着4个电影主创人员的房车从北京开出，一路向南，将途经30个城市。他们去宣传新电影《出拳吧，妈妈》。

这部筹备了将近6年的作品，按照正常的“人生轨迹”，登陆院线，会享受五一档的票房愉悦，如今不得不因影院关停而踏上另一条路——主创团队，开着房车，去找观众。这趟路演将耗时30天。

《出拳吧，妈妈》是一部是由唐晓白执导，谭卓、田雨、田海蓉主演的女性题材电影，于4月30日上映。

导演唐晓白清楚地记得，那是4月29日，“五一”假期前一天晚上9点，她接到北京疫情防控通知：“五一”假期北京全市影院暂停电影放映。而恰巧北京又是该电影的宣传重地。第二天，《出拳吧，妈妈》公映日，北京地区影院场次为零。

唐晓白没时间有太多反应，只是心里反复念叨一句话：我要见到观众。

上映当日影院关停

 在众多“五一”档影片撤退的不安中，《出拳吧，妈妈》逆市宣布定档，影院一度感激地称之为“救市”。

按照正常院线播映计划，唐晓白预计《出拳吧，妈妈》五一期间的票房约在4000万元左右。最后，现实无情地冲击了预期，电影上映半个月，目前票房约为350万元。

其实，逆市定档五一假期也是《出拳吧，妈妈》团队深思熟虑的结果。当时包括电影发行方、宣发团队以及影城在内的业内分析都认为，《出拳吧，妈妈》如果五一档上映，机会将大于风险。

唐晓白和团队也盘算过，例如去年五一档电影票房，虽受疫情影响，但“五一”当天也有4亿的票房体量，“今天比去年又要差，但我们都认为基本盘还是在的。当比较大体量的国产片撤出时，我们这种中小型体量的电影其实是有机会的。”

4月23日，《出拳吧，妈妈》宣布定档“五一”，北京顺其自然地成为了主要宣传阵地。一方面，主演谭卓在北京；另一方面，电影主要宣发资源、媒体也在北京，而后再通过北京的宣传辐射到全国各地。各大影城也兴奋地响应宣传，从线上公众号到影院地推，一切准备就绪。

但问题紧追而至。4月27日，北京市朝阳区疫情开始升级，疫情防控相关部门通知唐晓白，路演活动不能密集在一天举办。考虑到演员档期已确定好，于是唐晓白优先安排了演员与观众见面的场次，媒体场活动暂时搁置。

这在唐晓白眼里是小问题，她始终觉得有胜算：“五一”档没有大片，进口片也不可能做路演，所以4月30日以及“五一”头两天，都是释放影片口碑和热度的好机会。直到“五一”北京地区影院关停通知，才给上唐晓白一拳重击。

撤退几乎不可能，第二天就是公映日，“你是半夜通知媒体？还是半夜去沟通主管部门？大家都下班放假了。而且第二天早上就有排片了，有的地区，第一场是早上8点多，虽然只是北京市关停，但其他城市的影城排片全都排出去了。”唐晓白说。

她也不敢说出口。“五一”档是各大影城重要的日子，排片也已排满了头三天，4月29日白天，与其他影城直播时，还有影城经理不断对唐晓白表示感激。

电影宣传的黄金时间瞬间停滞。唐晓白试图把宣传策略转向其他省市，尝试与当地影城的观众连麦，但均遭遇网络信号中断，宣传效果不佳。

她必须亲自见到观众。

30天30个城市

 唐晓白准备出发，但实际能执行路演的影城数量要比预期少得多。

4月30号早上7点，唐晓白开始给各省市的朋友打电话，告知对方，宣传阵地要转移，“但毕竟需要一个组织的时间”。当时《沈阳日报》一位记者帮助唐晓白组织的媒体观影场，进场时已是下午5点。

是干坐着？还是动身？唐晓白考虑，无论是高铁，还是飞机等正常交通工具，均面临着不确定的疫情隔离期限。只剩房车还能灵活应对。

房车第一站开到了南京，按照防疫要求，在南京结束隔离后，5月14号的第一场路演，有80个观众。见到观众给唐晓白带来的兴奋，抵消了筹备、隔离、不停做核酸的一切付出。随后，唐晓白和同伴在两天内接连做了10场路演，每场与观众互动、媒体采访时间均在一个小时左右。回到房车，他们要熬夜筹备第二轮的宣传物料。

南京当地观众很热情，甚至有点吃惊。唐晓白解释，因为疫情，很多电影院都关了，所以一个剧组会开展路演活动，算是比较稀罕。虽然南京的情况还好，影院开着的居多，但都比较萧条。一方面，片子少；另一方面，疫情影响了人们的观影习惯，“很多人可能不知道电影院已经正常开了。”

南京之后，湖北、湖南、广东这些票房产出不错的省份都是必经之路，也有越来越多的城市向唐晓白发出路演邀请。但是每到一个地方都要面对各地不同的防疫政策，所以尽管很感谢影院的热情，但她第一句话又不得不泼点冷水：“你们当地防疫正常是怎样的？有没有中高风险？”

出行同伴包括导演、副导演和监制等主创，过几天编剧和一名演员也会陆续加入后续城市的路演。但主演的行程安排较为艰难，尽管他们很希望帮上忙。一旦遇到突然宣布中高风险的城市，他们将无法返回剧组工作。

由于时间匆忙，唐晓白光想着带上物料、宣传品、器材、设备线等，个人物品反倒被落下了不少。他们起初租了一个小型房车，但大多数空间都塞满了设备器材，到了南京随即换了一个中型的，6人座，4个床铺。约为80cm长的床铺类似绿皮火车卧铺，分别位于车头、车中、车尾。车尾的两个铺位相对舒适，车头的铺位则像个虾饺，弯曲的车板低低地压在人的面部上方，像硬卧上铺；车中的铺位则由一个桌子变形而成。

这个长3米宽两米、过道只能勉强塞下一个人的房车，预计总花费在五万元。幸运的是，房车公司希望与唐晓白团队谈一个广告合作。如果合作谈成，费用可能将减免一部分。这一点让唐晓白很开心：“现在每一分钱都要省着花。”

我命由我不由天 

《出拳吧，妈妈》原来的定档日是5月8日，母亲节当天。

4月29日晚上，唐晓白的儿子给她发来一个信息：妈妈，生日快乐，祝你电影大卖。与此同时，她接到北京市疫情防控影院暂停的通知。她本来打算，等这部倾注心血的作品完成圆满的宣发，将奔赴美国，与四年未见的儿子见上一面。

这部电影于2016年开拍，2019年完成了大部分后期，本计划在2020年上映。但突发疫情，不得不延后上映。

经历了三年疫情，唐晓白眼看着影院反复关停重开，心里不是滋味。前几天，她看到一个电影公众号里有张图片，影院倒闭后，椅子被仍到大街上，再次被触动。

“因为疫情影响，本身日子就很难了。但像常规的宣传发行计划，现在都实施不了，比如一个电影发行，现在最大的票仓城市，如一线城市北京、上海，都关停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那些宣传的费用和预算都投出去了，假设上海、北京两个月之后才开，宣传团队可能已经都解散了。”唐晓白说。

比起大IP电影，大多数国产类型电影，即没有IP基础，也没有流量，只有不断地做路演，与观众产生情感的连接，才能有机会激起观众的兴趣，从而一步步掀起电影的热度。这是大多数国产类型电影的命运路径。但眼前的境况让这种路径变得更为坎坷。

唐晓白的房车行动，让寂静的影视行业掀起了一点点波澜。中国电影基金会电影投融资发展专项基金总监、聚影汇创始人朱玉卿看到后发了个朋友圈说，记得第一次如此轰动，还是方励跪求影院经理排片。请大家关注房车路线，让更多的人可以看到这部为勇气而生的电影。

猫眼专业版数据显示，2022年“五一”档票房约为3亿，不到2021年同期票房的1/5。

尽管如此，唐晓白认为，行动总比躺平好，别人救不了你，只有自己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