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洪侠|谁的心中没有一处桃花源?

胡洪侠夜书房2022-07-30 10:57

赵孟頫作画重古意,尚简率,画意不画形,发心内之感,求言外之意。他给钱重鼎画的那幅《水村图》,他自己说是”一时信手涂抹,乃过辱珍重如此,极令人惭愧“。写《水村图索隐》的个厂说,《水村图》正是赵孟頫的“简率”代表作。个厂且认定《水村图》所绘正是赵孟頫心中的桃花源——江南水乡山村之平远风景:“沙洲低峦,远汀断渚,疏林野树,平远幽深,水致细密,渔舟唱晚,意外造境,苍翠空灵。”

陶渊明以笔下之桃花源缔造了一个新传统,即“天生我才,虽不遇时遇人,但也不必自哀自怜,每个人都会找到自己的桃花源”。之后历代文人墨客,或以诗文,或用图画,营造出不知多少千姿百态甚至千奇百怪的桃花源来。桃花源因此不仅成了一种生活方式,也成了一种艺术图式。

如个厂所论,赵孟頫《水村图》呈现出来的,正是“元初山水画的新面貌”:一改名山大川、高石巨窠之成例,转而聚焦田园风光,描摹隐逸生活。笔法也变了:多淡墨点苔,多枯笔横扫,画出来的景致萧疏淡远,意境含蓄超脱。这也说明,桃花源的图景流变到元代时,也已“换了人间”了。

“水村”这样的意境,多源于“入世之苦”,表达的是“出世之思”。个厂甚至说,元代文人别号中多“道人”二字,他们的生活也多与道教相涉,所以赵氏笔下之山水,非只文人之寄托,亦有道教修行证悟之归旨。

刚刚重读几遍《桃花源记》之后,我则有了另一种领悟:如果说陶渊明的桃花源体现的是一种彻底的“避世主义”,那么到了赵孟頫笔下,现实的“避世”已经变成了精神的“出世”,山中的屋舍俨然,也已变成水边的鸥舞烟波,“无论魏晋”的弃绝秦世演变成了相忘江湖的宗教追求。

当然,“桃花源模式”必将继续演变。我们甚至都可以从《水村图》的代代递藏与累累题跋中,读出些与此相关的消息。

当然,离开《水村图》,我们还可以想想水浒好汉的梁山泊,宝黛薛们的大观园,乃至满清皇帝们的圆明园,这些所在何尝不是“桃花源”的变种?又何尝不是水村的变形?

从这个视角,遥想几百年间那五十多篇《水村图》题诗题跋的作者们,他们每个人心中又何尝不是各怀各的桃花源?明乎此,我们也许才能看到《水村图》上没有的树与水、诗与印。

文/胡洪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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