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洪侠|在他们的信中,我失踪了

胡洪侠夜书房2022-08-05 18:03

如果不是南京张昌华先生编著了那本《他们给我写过信》(商务印书馆,2020),我都不知道董桥先生和他通过那么多封信,其中有几封还提到我。

张昌华说董先生给他写过的信(含传真、电邮等)足有两百多封,他编书时选了其中的五十封。

今晚忽然想读读这些信。

不是来往信件,只是董先生写给张昌华先生的。读这样的信感觉很有趣:你永远在听一个人说话,同时又分明能“听到”另一个人的声音,甚至能“看到”另一个人的“身影。最有趣的,是我本来旁听他们说话的,谁知忽然听他们提到我的名字,这让我的位置立刻变得敏感,旁听几乎变成了偷窥。

应该是1998年,当时还在江苏文艺出版社供职的张昌华,写信给在香港一间大学工作的董桥,希望能出版他的散文集。董先生当时正在给一家香港报纸写“英华沉浮录”专栏,每天一篇,吸粉无数,明窗出版社的“英华”小集也一册接一册地出,都出到第九册了。当时内地的北京三联、广东花城、浙江文艺、天津百花、上海文汇、四川文艺等出版机构都出版过董书,昌华先生显然是想后来居上,抢先出版《英华沉浮录》。可是,董先生不同意。他在1998年6月12日给张昌华的信中说,他刚结束了大学的工作。又写道:

“我的书在内地先后出了好几种,不想再炒冷饭了。《英华沉浮录》十册是我两年里(1996-1998)的专栏文章结集,但版权归明报出版社处理,他们跟内地两个出版社谈过出内地版……。

”(《他们给我写过信》,第348页)

昌华兄不甘心,一年之后,再给董先生写信,还是想出《英华沉浮录》,希望董先生能出手相助。董先生1999年9月15日给他回信说:“《英华沉浮录》国内出书都由潘耀明兄定夺,因合约上有这一条。……”

岁月匆匆,转眼又是两年,新千年都已经过了,张昌华要出董桥散文的念头还在,他不仅继续写信,而且不断寄书。2001年秋天,他给董先生寄去了《苏雪林散文》,又写信希望能新编一本董桥散文集。董先生10月4日回信说:”苏老师的文章正可重温,高兴极了。“然后他笔锋一转——

“编我的散文集一事,国内出得很乱,我请深圳胡洪侠兄代我处理,地址是:深圳商报……由他视情况斟酌。我不想在国内乱出太多书也。”

昌华兄一定是立刻行动了,虽说机不可失,可是胡洪侠这个人他却不认识。不知他以什么方式联系过我,结果竟然联系不上。他马上发传真给董先生“投诉”。董先生在10月5日给昌华回传真说:“我也找不到胡洪侠,想是到外地去了。我会继续找他,请他跟你们联系。序文等定了目录之后再说吧。”

他们二位在信中找我找得好像不亦乐乎,可是我完全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回事。那正是黄金周啊!那正是“911”之后不到一个月啊。现在想想,我都想不起来那几天我在哪里。谁把我派回2001年秋天的深圳,我也不知道去哪里才能找到我自己。

胡洪侠/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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