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竣文:脑机接口爆发前的煎熬与守望

冯庆艳2022-12-23 20:08

经济观察报 记者 冯庆艳 “脑机接口是一个朝阳赛道,现在可能处于爆发的前夜,”12月15日,北京脑陆科技有限公司(下称“脑陆科技”)CTO罗竣文接受经济观察报记者专访时说,“这两个月,国外有两家脑机接口的公司诞生了。这两家技术等各方面都比较强。未来不久,企业诞生速度会变大,可能会十几家、几十家的企业诞生。”

脑机接口技术发端于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很多创业企业却是在最近五到十年才成立的。而如今罗竣文已拥有超过10年脑机接口和类脑计算研发经验。

2022年初,罗竣文从阿里巴巴转战至脑陆科技这家创业公司。“因为脑陆科技做的非侵入式脑机接口的赛道,是我一直想做的,”罗竣文说。

“我的整个职业生涯,都围绕在脑机接口和类脑智能,这个大的赛道上去进行的。”罗竣文说。“那是因为,一路走下来,每一次做选择,我都让自己在这一个赛道里去生根”。

生根

罗竣文进入脑机接口这个赛道,有着偶然性。“那源自于我读博士的第一年,我与我的博士老师无意间聊起来一个话题,我们都非常感兴趣,很快就定了那个比较有意思的研究课题。”罗竣文对记者回忆称,“这个课题开启了我的脑机接口生涯,算是机缘巧合。”那是2010年,罗竣文在英国纽卡斯尔大学微电子专业读博士。

罗竣文口中的有意思的研究课题是,能否用电子电路代替生物神经的功能。最开始,罗竣文拿一些非脊柱动物,比如螃蟹,做一些基础性概念验证的研究。“我们把螃蟹的胃部神经的一些细胞杀死,然后用电子电路设计实现两个人造的电子神经元,利用dynamicclamp技术把它们和螃蟹的胃部神经相连,看能不能恢复螃蟹受损的生物神经功能。”罗竣文说。然后罗竣文他们又在小鼠上,做一些小脑皮层关于时间机制的神经电路探索。这一研究持续了四年之久。2014年至2018年,又是一个四年,罗竣文迎来了他脑机接口生涯的关键时刻。“2014年,我接手了一个英国比较大的脑机接口项目,是做一个脑植入芯片,来治疗癫痫疾病的研究,”罗竣文告诉记者。

“这是我对脑机接口,有一个比较细致了解的核心阶段。”罗竣文回忆说,因为这个项目涉及到了材料、芯片、算法、动物实验、系统集成,医学以及医疗设备过审等方方面面。

罗竣文他们做了一个脑植入芯片,放在头部皮层,同时有一个胸腔控制器放在胸腔的位置,这样植入芯片可以实时检测脑电波,一旦发现了癫痫这种前兆,芯片就会给出光刺激,然后让大脑从异常状态回复到正常状态。“它完全是一个从0~1的过程,任何东西都只是在PPT上的一个图,”罗竣文告诉记者,“从最开始的器件选型算法设计,到材料兼容的测试,再到动物实验,还要做设备记录、人体测试,以及怎么保证系统的稳定性。”最后这项工作于2022年发表在NatureBiomedicalEngineering上。

罗竣文补充称,里边有非常多的细节问题,亲身做了才会知道。“它让我比较细致的了解到,脑机接口植入式整个系统的原理,和怎么去搭建它。”

项目中,罗竣文他们遇到了许多困难,一个最核心的困难就是叫artifact(人工伪迹),即系统怎样能闭环保持同时信号记录和进行光刺激,而互相不受影响。

“这个问题当时困扰了我们很久,因为信息系统太复杂了,所以这里面涉及方方面面的一些因素,可能是光刺激、光材料的因素,也可能是LED不方便封装或电路设计的问题。正因为此,当时我们做了很深入的测试和研究,实验才慢慢确定这个问题。”罗竣文说。言辞间,他透着科研人员一丝不苟的气质。

紧接着,问题又出现了。设备做好了,怎么运用它的有效性,罗竣文他们需要在活体动物上去做,这就牵扯到怎样很好的把设备植入动物体内,以保证它比较稳定的运行。“这也牵扯到与神经科学和医学院的同学们,一起去做交流,去分析。”罗竣文告诉记者。

2018年,罗竣文去了美国,之后又去了阿里巴巴做类脑计算领域。虽然有点偏离脑机接口的主赛道,但也在领域大范围内,他大概工作了两三年。直到2020年他来到了脑陆科技。

发芽

非侵入式和侵入式,这是脑机接口的两个主流发展方向。至于罗竣文为何选择非侵入式,他认为,是根据两个方向的技术特点来决定的。

罗竣文告诉记者,侵入式最核心的优势是,能采集到非常高的信号精度,可做很多重要的医疗应用,比如对脑疾病、眼睛失明、瘫痪、癫痫等的治疗。“但它有很多基础性的科学问题需要解决,比如怎么把芯片植入脑子里10年,怎么保证芯片对生物组织不会产生腐蚀或者保证兼容性,怎么保证无线充电,怎么保证电极插的位置是稳定的,算法的稳定性,还有材质、时间周期等的问题。”“非侵入式的一个好处是,不需要开颅,只需贴在头皮上,但采集的信号精度比较弱,它拥有相对成熟的产业链,应用范围也比较广,我们认为它的落地周期也会比较短,我们可以用新的算法范式来弥补弱信号精度的问题。这正是我们所看重的。”罗竣文说。

罗竣文透露,他们核心的研发重点就是,依赖于这些粗糙的一级信号连接,得到想要的信息,来做杀手级应用落地。

“我们采取了一种新的技术途径,用神经动力学加AI的范式去做一级信号解码。”罗竣文说。

“一种新的意念交互的技术方式,在将来会成真。”罗竣文表示,人和外界的信息传输效率,指数高了很多倍的话,生产力和交流又不一样。

过程充满波折。这是一个复杂的系统,先是团队配合上遇到了问题,这在同事们一起努力下克服掉了。然后又进入到下个问题,比如蓝牙稳定性的问题;还有硬件屏幕闪烁率的问题;以及算法延迟的问题等等。“这些都是在研发过程中碰到的,碰到了,就一起坐下来想核心的技术方案。然后讨论选择出一个最可行的方案去实施,再去做测试。之后项目进行到了下一个步骤,再开始,接着又会遇到新的问题。今天是算法,明天是硬件,后天是电机……”罗竣文告诉记者。

罗竣文感受到,“这是一个个周而复始的周期,所以坚持第一,还要有热情,因为它是需要厚积薄发的。”

罗竣文透露,公司研发的产品工程样机已诞生,目前在内部调试优化,可能2023年会投入到市场中。

井喷前夜

2022年马斯克让猴子以“意念打字”,这使得脑机接口技术引发外界关注。罗竣文认为,这类似于2016年阿尔法狗战胜职业围棋棋手那次,是一种产业发展的信号。它表征了技术到了一个新阶段,可以做一个成熟的应用出来了。“现在可能正处于一个行业井喷期爆发前的临界点上。”

罗竣文看到,非侵入式的落地场景有很多,比如视觉交互功能,就是把视觉注意力转换成控制虚拟界面的数字命令,这样就不需要手或语音了。“眼睛只需要盯在想按的按键上,就会自动按上了。”罗竣文说,“这一交互技术,需要一个很高精度的一级信号解码技术,来保证它的延迟,保证它的准确率,还要保证它的稳定性。”

另外它可成为下一代的XR(扩展现实)的交互技术。虚拟世界里,有很多选项要人去做选择,现在是语音或手势,第三种则是通过视觉注意力的交互。这种交互显然更有效,它直接把人的大脑注意力转化成控制命令,而不需要传导至手臂。这也更有隐私性,更高效,也更具有沉浸感。

罗竣文看到,国内外起跑线基本齐平,当然国外的科研实力相对先进一点。目前国内有很好的氛围去做技术交流,也正有更多的资本参与进来,政府扶持力度也很大。这就有了一个很好的土壤,让人们去做创新合作和新技术的发展。

罗竣文称,未来五到十年间,应该能真正诞生杀手级应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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