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郁的青少年背后,可能是撑不住的成年人

刘婷2023-10-25 18:27

(图片来源:CFP)

刘婷/文 近几年青少年心理健康问题愈演愈烈,《2022年国民抑郁症蓝皮书》数据显示,中国患抑郁症人数超过9500万。30%是18岁以下青少年,其中50%是在校学生。

我在日常的心理临床工作中经常与有心理健康问题的青少年开展咨询工作,发现引发青少年焦虑抑郁的情况主要有四种:学业困难、校园霸凌、师生关系和家庭环境。这一来自实践的观察也与10月21日首届青少年心理安全论坛上,李镇西发布的《关于青少年心理焦虑、抑郁的问卷调查报告》的结论不谋而合。

积极看待青少年遇到的这四种困难,更容易让家长和社会大众有方法帮助青少年缓解焦虑抑郁情绪,避免形成更严重的心理和行为问题。

第一种是遇到了和学业有关的挑战与困难,最常见的是青少年到了新的学习环境或是即将面临升学考试的时候。对大部分人来说,适应新环境通常需要3-6个月的时间,家长在这个阶段可以在家庭中与青少年充分讨论与适应有关的困难:比如交朋友遇到的问题,新学业任务的完成困难,对住校的青少年还可以特别关注他们在私人空间中与人相处遇到的困难。针对升学压力,适当的焦虑可以帮助大部分人获得更好的学业成绩,因为焦虑可以调动我们的杏仁核完成更多与学业有关的记忆和任务提取。但是当青少年在这个阶段连续出现失眠,饭量减少,容易哭泣等情况时,家长就要特别注意给孩子们减压,比如协助他们拓展和未来发展有关的眼界、机会,减少非此即彼,非黑即白的思维模式。

第二种是在学校遭遇了校园霸凌。对青少年来说,获得与同龄人良好的社交关系和社会认同对他们所处的发展阶段非常重要。一个发展健康的青少年更容易在被霸凌后出现正常的焦虑抑郁和恐惧上学的情绪,这是因为他们的尊严和安全受到了威胁。这时家长应对孩子遭遇的事件给予充分的重视、理解和支持,关注他们的睡眠和饮食情况,并在社会公平和法制安全层面给予青少年帮助。

第三种是在学校遭遇了紧张的师生关系。这种情况对青少年来说异常困难,因为在学生时代,老师是占据绝对权威优势的而青少年则处于社会低位和资源劣势的一面。同时,由于青少年阶段的心智发展本身包含了如何与权威相处,追求公正公平并最后习得与权威相处之道的任务,这一情况的顺利解决就显得尤其重要。这种困难的处理不仅考验家长与权威相处的内在能力,也很考验学校作为权威的正式机构对师生公平关系的态度。这其中蕴含着家长和学校两方面是否深知公平公正对人性发展的重要性。此时,如果大家都能做到与弱势一方的青少年站在一起,理解、关心他们,平等地与他们谈话和讨论,必要时给他们积极的支持,就能迅速缓解青少年因此产生的焦虑抑郁情绪。

第四种是家庭突遭重大变故。遭遇家庭重大变故的青少年一方面会出现“一夜长大”的情况,这是挫折带给人有积极意义的一面。但另一方面,由于青少年阶段特别需要家庭协助他们完成自我认同和身份认同,因此,如果父母双方由于家庭变故失去了支持子女完成身份认同和基本生活需要的功能,这时学校和青少年的其他重要社会关系就显得尤其重要。比如学校对成绩突然发生变化,厌学,逃学的青少年可以给予更多重视和支持,积极了解青少年对家庭变故的认知和情绪变化,调动学校和社会资源对青少年给予帮助,不因短暂的学业困难再给青少年增加更多的心理压力。这些办法不仅能帮助青少年缓解焦虑抑郁情绪,还会让他们更容易产生社会认同并发展出更多亲社会的行为。

这几年,对青少年心理健康的问题越来越重视,但问题仍然居高不下,这是为什么?最常见的是很多家长在子女已经产生心理疾病后仍然不承认心理原来会生病,无法理解青少年遇到的人际、权威和适应性困难。这种不理解,与其说是青少年病了,不如说是家长首先病了。称之为“病”,是因为家长在换位思考和共情方面已经出现了极度匮乏,有可能家长已经在重重压力下自顾不暇,为了生计不断地压抑并把自身遭遇的一切困难理智化。他们不仅没有任何能力承接其他人的任何情绪,同时还会对青少年的正常情绪反应作出回避、打压或是给出与他们一样的压抑、理智化处理情绪的方案。

心理临床界有个不成文的共识,那就是,通常一个家庭中最健康的那个人更容易先表现出心理问题。我们更需要看到,每个生病的青少年背后,都有两个可能在“生病”的成年人,而这些焦虑抑郁的青少年们正在为他们的父母做出无言的表达:成年人们已经撑不住了。

(作者系心理咨询师、社会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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