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站上的古代聚落:访南宝力皋吐遗址|访古

文博时空2023-10-31 08:17

文博时空 作者 翟德芳 我对南宝力皋吐遗址闻名已久。南宝力皋吐遗址规模巨大、性质特殊、出土遗物丰富、文化面貌复杂,它的发现对研究东北乃至东北亚地区的史前文化都将产生积极的影响。反映如此广泛的地域文化交流的遗址,我此次要特意去看一看。

从赤峰出来,我行经通辽,之后循G2511高速向西北继续进发,行约150公里,就是著名的南宝力皋吐遗址。遗址位于扎鲁特旗东南道老杜苏木境内。扎鲁特,蒙古语意为“驿站”。南宝力皋吐遗址与墓地的发现,第一次印证了内蒙古东部地区和东北地区其他几支新石器时代晚期重要遗存——小河沿文化、偏堡子类型以及昂昂溪文化因素的共存例证,为研究这几种文化的关系提供了至关重要的材料。

大风刮出来的远古遗址

南宝力皋吐聚落遗址位于扎鲁特旗东南约40公里,东北距道老杜苏木10公里。这里地处松辽分水岭,北依大兴安岭,南望科尔沁沙地和西辽河平原,东与松嫩平原相通,西及西南与西拉沐沦河流域相连,是大兴安岭南麓草原与科尔沁沙地的交会地带。

这一遗址在20世纪90年代后期就已经被发现了。科尔沁地区每当在春夏交替时节,草原上都会出现强风,卷走地表的浮土。这样年复一年,本来深埋在地下的陶片就会出露在地面。当地村民看到了,但并不了解其中价值。不过原内蒙古文物保护中心主任吉平在2006年夏天捡到陶片后,立刻就判断出,这是不同于以往的新东西

南宝力皋吐遗址出土陶器

2006年6月,内蒙古文物考古研究所(现内蒙古自治区文物考古研究院)、通辽市博物馆和扎鲁特旗文物管理所对这一地区展开调查,并着手进行抢救性清理发掘。此后,距今4500年左右的史前遗址展露于世。从2006-2009年四年间,吉平带队对遗址进行发掘,揭露面积1.5万平方米,清理房址18座、墓葬347座,遗址出土陶器450多件,骨器、玉石器等1000多件。

南宝力皋图遗址出土玉器

2006-2008年,南宝力皋吐遗址发掘项目获得“中国十大考古新发现”提名,并入选国家文物局举办的“2007-2008年度中国田野考古学论坛”六大考古新发现;2013年5月,该遗址被国务院列为第七批国家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聚落和墓地

南宝力皋吐聚落遗存是迄今为止内蒙古东部乃至整个东北地区发现的规模最大、获取遗物最为丰富、文化面貌极其独特的一处新石器时代晚期的大型聚落遗存。发掘显示,这一聚落遗存由多个墓地和遗址组成,它们坐落在南宝力皋吐村西的高地之上,呈西北-东南向一线排列。

南宝力皋图遗址的半地穴式房址

遗址中的房址平面形态是“凸”字形,面积一般为10平方米左右,最大的近15平方米;均为半地穴式,进深与间宽没有规律;门道为斜坡式,圆形灶多位于居住面近门道处;墙壁和居住面涂有白色黏土。

遗址居住区的想象复原

遗存中各墓地的墓葬形制相同,葬式、墓向统一,葬式常见仰身直肢单人葬,少侧身葬、俯身葬,不见屈肢葬,极少双人或三人合葬墓,少数墓葬没有发现人骨,个别墓葬明显为两次葬,同时发现有火烧墓。随葬品一般置于头顶部或肩部头两侧,亦有少量置于腰或两臂外侧。个别墓葬发现有头龛和脚龛。墓内出土陶器风格特征一致,且无打破关系,因此当属于同一文化族群的遗存,年代为距今约5000~4500年。

发现的重要遗物

遗址出土有玉璧、玉璜、玉环等玉器,壶、罐、钵、豆等陶器,石刀、石斧、石铲、石骨朵等石器,骨冠、管状器、骨梗石刃刀等骨、蚌器,以及人形陶壶等象生类器物。

陶器最常见的两种组合是筒形罐和壶、筒形罐和叠唇罐,个别组合出现了钵或尊形器。彩陶器有双耳壶、龟形壶等,纹饰为黑色的几何纹、平行直线、动植物纹等。陶器上繁复而写实的附加堆纹以及精致对称的复线几何纹与彩绘,表现出草原地带先民们丰富多样的生活景象和创造力。

附加堆纹筒形罐

人形陶壶口径15.6厘米、腹径39.2厘米、底径12.4厘米、高23.5厘米。壶体为细砂质陶,表面涂泥抹光,红褐色,局部因烧制不匀留有黑斑块。斜高领,敞口,圆唇,椭圆腹,下腹部装对称桥形耳,平底。壶领内折,呈倒三角斜面,在面上堆塑刻划出五官,腹部鼓凸,臀部外耸。

人形陶壶

石骨朵为多角星形石,外圈的多角内又以浮雕的形式叠加了一圈小的多角星,小多角星的尖角正对着大多角星两个尖角之间,两个多角星的中心是圆形的孔,可以装木柄,很可能是类似于权杖头之类的礼仪用品。

石骨朵

在这里发现的冠饰出土时很紧密地套箍在遗骸头颅上,形状近似于帽子。每顶冠饰由十几片骨片组成,骨条表面可能还附有兽皮或编织物。骨片是将动物肋骨、獠牙和犄角剖割成弧形条片,每个骨片两端都有孔眼,其长短、弧度非常讲究。这里还发现以蚌壳制作成的冠饰,形状与骨制的相似。发掘者认为冠饰可能与该地区原始族群狩猎的生活习惯有关,联系到此地存在频繁的对外交流,我想也不排除与族群之间的争斗有关。

带冠饰的人头骨

骨器中骨梗石刃刀极为珍贵。这是我国境内发现的最早的骨梗石刃刀

南宝力皋吐出土的玉器的质地多为透闪石-阳起石类的软玉,颜色以青色、白色、青白色为主;此外还有绿松石、叶蜡石、玛瑙石等类玉的美石及煤精制品。出土玉石器的位置多见于人骨的头部两侧、胸前或散落在周身,可知其性质应为墓主生前随身佩戴的装饰品,而非类似红山文化玉器所具有的宗教祭祀和礼仪功能。除装饰品外,斧、锛等工具类玉器也都有使用痕迹,说明南宝力皋吐先民更加注重玉石器的实用性。这里的玉器,不论从工艺,还是器形,还是用途,都比红山文化落后。

南宝力皋吐出土的刻纹长骨

出土遗物反映的经济生活和对外交流

考古资料表明,早在5000年前,科尔沁草原已经是我国古代北方先民活跃的历史舞台。这里出土的石耜以及石磨盘、石磨棒表明,当时已经有了比较发达的种植业,但渔猎和采集仍占有一定比重。

南宝力皋吐出土的石耜

南宝力皋吐遗址的发掘证明,在新石器时代晚期,内蒙古东部的科尔沁草原与东北东部地区就已发生密切接触。不仅如此,在南宝力皋吐出土的遗物中,还反映出南与山东,西与新疆、甘肃,北与俄罗斯等地存在文化交融现象。这种现象十分重要,值得认真研究。

南宝力皋吐出土的陶壶 

前面说过,南宝力皋吐古代聚落的居民是单一的族群,抹光深腹筒形罐和形态各异的动物造型陶器群,形成了这一遗址独特的文化特征,然而在出土的器物群中,网纹筒形罐、高领双耳壶、尊形器等有辽西地区的小河沿文化的特征,竖条形堆纹筒形罐、叠唇弧腹罐、复线几何纹陶壶等属于辽东地区的偏堡子类型的器物,横条形筒形罐、复线几何纹鼓腹罐等则有东北部嫩江流域小哈拉一期遗存的特点。此外,这里出土的玉角璧(有人称为玉璇玑),是山东大汶口文化的典型器物,在辽东地区也有发现;这里发现的火烧墓和叠肢葬等墓葬形式,在同时期的中国西北与河西走廊一带也出现过,因此,这里同以上两地也应存在某种联系。

南宝力皋吐出土的陶尊 

该遗址所体现的多元文化现象可能与当地特殊的地理条件和自然环境有关。今天的人们很容易把古人想象成很少移动的定居者,所谓“安土重迁”,实际上古人也很可能有不少的“旅行家”,甚至是成批的旅行者。古代没有电视机,也没有互联网,所以那些不同文化风格的器物,应该就是这些旅行者携来的。南宝力皋吐所处的地区具有文化通道的作用,是东北平原与内蒙古高原,甚至东西伯利亚地区往来的交通要道,所起的作用也类似于今天的驿站,八面来风,肯定也会使这里的居民在物质生活方面受到深刻的浸染

南宝力皋吐出土的骨梗石刃刀 

然而这种交流和浸染未必是完全和平的。南宝力皋吐墓葬中的人骨不乏断头、腰斩、身首异处和创痕累累的迹象,墓葬内随处可见大把锋利的箭镞、骨刀、骨剑和石球等杀伐武器,有的墓葬还有人头随葬,从中不难推测出,这一时期战争应该是频繁和残酷的,这里出土的骨朵似可视为象征军事权威的礼器,而那些所谓的冠饰也完全可能是用于防卫的头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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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翟德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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