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慢的诱惑

抵达成都的第二天早晨，天空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走在下同仁路的树荫下，隐隐能感受到深秋的凉意，于是跑到路边的一家小店去躲雨。

这是一家卖凉粉的小店，一整套盛放着凉粉和花花绿绿调料的摊子摆在门口的走廊，屋里放置着略微发黑的桌椅，老板娘模样的女人用四川话问我吃什么东西。在我坐下后，“老板娘”还赠送了一大碗热的开水，碗的开口很大，晃来晃去的开水没有油星，装在肚子里刚好暖暖的。

在成都，人们管这样的小店叫苍蝇馆子，其中一个原因指小店的环境不咋的，不时有苍蝇逗留。而另一个原因，有人说是因为成都的食客跟嗡嗡叫的苍蝇差不多，成群成群地挤到各家小店去。这些苍蝇馆子很多是家人一起开的，打招呼的随意时常能让人闻到家的味道。

在离凉粉店不远，有一家同样不起眼的火锅店，我曾在早中晚不同的时间里路过它，每次见到的都是满座，在一锅锅沸腾的红色中，数十双筷子在烟雾中跳着欢快的舞蹈，让人心里痒痒。后来我慕名到胖妈火锅里过了一把瘾，吃惊地发现原来成都的火锅有24小时营业的，我到现在仍然疑惑：什么样的人会早餐和夜宵去吃火锅？

越来越多的人把成都当作休闲的代名词。5·12地震时成都人在帐篷里搓麻将的场面就像是中国人的安慰剂。关于成都，人们讲故事也开始讲得很传奇。其中有一个是关于成都人的。一个成都诗人讲在成都找票贩子买火车票，五六十岁的票贩子在接过加了二十块的票钱后，把它揣进上衣口袋后说，“今天够了，喝酒去”。

几个住在成都的朋友也都说自己过的是小富即安的生活，赚点小钱过日子，没事和朋友打打小麻将，赢了不足喜输了不心疼，要不就吃吃火锅摆摆龙门阵，日子就像麦兜说的那样：拎着包包晃呀晃呀，晃呀晃呀晃呀，自由自在又一天。

提到成都不能不提到成都的公园，都说成都人是最会享受公园的，因为那里经常能见到成群成群搓麻的人。在杜甫草堂旁边的浣花溪公园里，我居然还见到路边摆放的供游客免费使用的微波炉和纸巾，公园的人说，那是为了方便游人加热带来的饭菜。

成都人的悠闲确实和很多地方不大相同，街边的龙门阵由来已久，老茶馆虽然少了，但露天茶座和茶楼开始遍布各条街道，一到傍晚，宽窄巷和府南河边的酒吧开始打着哈欠苏醒过来。现在，周边的几个小镇也连带着火了起来，三圣乡、元通古镇、黄龙溪……周末时，成都人成群结队地把麻将声带到了小镇去。

成都有份市政府指定的城市杂志，叫《成都客》，那上面的口号是：像成都人那样有趣地生活。记得有次，这本杂志提到成都文殊院的住持宗性和尚。住持说，他走过了国内大部分城市和一些国外城市，最爱的还是成都。文章得出的结论是：连和尚都爱成都，成都的好还有什么可说的。

当然也有令人遗憾的地方。尽管修起了二环和三环，很多时候，这个城市的马路依然满满当当地塞满了车辆。而和中国绝大多数城市一样，成都市区的老房子也在这个好大喜功的年代绝大多数被驱逐了，剩下不多的，除了被商业化的宽窄巷，只能散落在几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看来“够了”两个字，说起来简单，做起来不容易，老百姓做容易，当官的做不容易。

好在成都的许多街道都有不少梧桐树，这让这个城市看起来仍然适合散步。在成都的几天里，我住在“四号工厂”国际青年旅舍，这是一栋由工厂改造而成的旅馆，坐落在普通的市井小街道里，从外国来的老外们在大堂里上网、聊天、打台球。打开房间的窗户时，我看得到对面居民楼里的普通人家，居民楼的好些地方长着青苔，有孩子坐在窗前写作业，空气湿湿的，晾在窗外的衣服应该已经放了好几天。

每天，我沿着下同仁路离开旅舍或者回旅舍，都能看到路边的一个标语：抵制诱惑的最好方式就是屈服于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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