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部喜剧的泡沫传说(2)
侃大山精神
经过这十余年折腾,当年英达以及他那一小撮很有点哥们义气的朋友们:梁左、英壮、梁欢、王朔……早已风流云散,多少有点悲凉。而《我爱我家》作为第一部情景喜剧,居然在近二十年后还是一座压在同类影视题材上的大山,这简直是一种“耻辱”。
在我们的笑神经还不怎么需要“恶搞”来进行电击治疗之前,在王朔和英达们耀眼的青年时代,中国流行过一种不那么暴力的对话方式,即所谓“砍(侃)大山”。1992年1月4日的《北京青年报》曾有文这样描述:“二锅头助兴,流行乐煽情,于是开始侃工作侃文凭侃女人,侃吃侃喝侃钱侃物,牢骚话、‘牛皮话’无话不谈,无奇不有。”这在某个意义上,几乎是对《我爱我家》内容与形式的一种预告。
1990年的煽情大戏 《渴望》一经播出,王朔把整个中国都弄到了嚎啕大哭。1991年,王朔又用其侃大山的首创之作《编辑部的故事》逗笑了同样这批国人。在他,这自然只是“打人一巴掌再给颗糖”的天才游戏,对观众而言,却是在笑声中化解所有拧巴往事。观众的嗷嗷待哺之状,已经不是把“精神文明建设办公室”建立到街道所能收拾的了。“侃”风随之不胫而走,成了人民群众最喜闻乐见的逗乐消愁方式。上有所好,下必侃之,上面的文件和会议有多严肃正式,下边的大山就侃得有多不正经多不着边际。与十多年后的“恶搞”与权力话语那种以暴抑暴的对抗性对话不同,“侃”得不着调,求平安而已。消解、缓解,即足以替代反戈一击。
饱受欧风美雨的英达,正好此时归来。
他在美国攻读硕士学位时,已经看过为数众多的美国情景喜剧——或称肥皂剧,并深受启发,从而萌发了拍一部中国式情景喜剧的想法。而之前此类美剧《成长的烦恼》在内地的良好反应,以及具有情景喜剧基本雏形的《编辑部的故事》令人兴奋的影响,更增加了他的信心。
1992年初冬的一天,英达与正在因为《爱你没商量》的“惨败”(被多家电视台逐出黄金时段)而怒从心中起的王朔讨论 《我爱我家》,俩人一拍即合,而后北上南下,四处寻找金主,招募同志。
与此后绝大多数情景喜剧遭遇的情况不同,抱着开天地野心和侃心大动的,不仅仅是这二位最初的设想者,此后逐步加入的所有主创人员,从决定了整个剧本色调的“文学师”梁左,细敲每一句台词务求完美的英壮,到最终以“傅明”一角进入影视人物殿堂的老爷子文兴宇,甚至从此开始演艺生涯的 “圆圆”(关凌饰),该剧的所有主创,几乎都无一例外地知道,这一次,不仅仅是一趟“活”儿。
作为投资方的马景全,事后也认为自己与其说是为投资回报的信心所驱动,不如说是被一种全新的激情鬼使神差地拉进了这个梦幻组合。事实上,签约投资的时候,日后名声大噪的《我爱我家》,当时甚至连基本的剧本和剧组人员都尚无完全着落。
剧组开工时,惟一可以称之为遗憾的,也许是王朔因身陷从文艺界主流到不入流者对他无休止批判与围攻而宣布退出。回想起来,当时的文艺界那套板着面孔道貌岸然的思维定式,还要一直持续1994年,直到那年,他们尚且能炮制出一顶“年度最差电视剧”的纸帽子,以反制《我爱我家》在普通观众中引起的狂欢式共鸣。
十多年后,有网友开玩笑称,这些糊纸帽子者,比“傅明”更合适他的小女“贾小凡”这句冷热不均的嘲讽:“您从局里退下来又上中央去发挥余热?这我还头回听说。”
王朔退出了,但还有梁左。后来越拍越多且已经高度产业化却自感一蟹不如一蟹的英达,曾直言不讳地自剖心迹:“梁左的作用是决定性的,本子决定一切,我就是个技术工人,我没有退步。如果给一好本子,我还能出好片子。我倾向于技术上落实,艺术上的高度没我什么事儿。”如果疑心这只是自谦的话,他的兄长,曾与梁左共同操刀剧本创作的英壮,在梁左去世后,面对媒体《我爱我家》为何至今无法超越的提问,不是也有梁左不可再得之叹吗?
其实,“不可再得”的又何止梁左一人?文兴宇岂可再得?那包罗万象无奇不有的调侃精神岂可再得?上世纪90年代初那个尚未过分敏感的意识形态系统,那份马虎大意中的宽松,不也同样不可再得?
在促成《我爱我家》成功的诸条件中,制片人杜禹因为有感于三天两集的拍摄速度而产生的那个大胆的构想,也颇值得一提:电视剧可以把生活中刚刚发生和正在发生的事情编进去,充分调动群众的参与意识,我中有戏,戏中有我,电视制作单位以最快的速度编播,达到电视剧栏目化,与生活同步。
然而,这样的尝试在拍摄过程中不得不浅尝辄止,而最终回归到比较不那么危险的伦理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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