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楼深处

经济观察报特约作者西早 过了下午四点，跟出租车司机说到鼓楼，八成的司机听了都叹气。鼓楼如今成为继三里屯、后海之后最不宜开车前往的地方，鼓楼东西大街全长不超过三公里，人和车都扎推，天天的氛围都像赶集。这个位于皇城之后、依然保留着元大都街道肌理的老区域，在几年前的旧城改造中避免了大拆大建，用了“微循环”的针灸法，清了清乱搭乱建的棚屋，管线入地，地方是老的，日子越发新鲜有味。

新近的一个去处是马来西亚人曹长毅的3+1BedroomHotel。

曹长毅移居北京已经有八九年，算是道地的新北京人，熟悉的人管他叫老曹，就愿意在鼓楼待着——鼓楼一带真是老曹的生活重心。爬上3+1的屋顶，钟楼掩映在周围的四合院和胡同中，露出头来好像站在远处招呼的邻居。3+1的边上是床吧，这是旧鼓楼大街的张旺胡同。张旺胡同边上，豆腐池胡同中，有老曹的CaféSambal。往鼓楼东大街走，三元梅园边上，就是老曹的Paper简餐吧——从感觉上来说，正好绕完鼓楼半圈。

鼓楼是个慢慢养起来的地方。2002年，老曹大概是觉得 “天天出去玩”还不够过瘾，想着自己也要开间酒吧。那时候后海还没起来，烟袋斜街依然是一条很安静的小斜胡同。他在那儿看中了一个独门独院的地方，打算租下来。后来这事黄了，他继续找合适的地方。一天有人给他打电话说鼓楼张旺胡同有个房子在出租，他和朋友开着车去看。“我们找了半天还没找着，最后看见胡同了，还得往里走，朋友拉着我说不用看直接回去吧，这么偏的地方哪有人愿意来。”他还是看了那房子，原来是北京标准件二厂的厂房，有二三十平方米大，格局是照着生产方便做的，跟胡同里的房子不一样，天花很高，四方敞亮，开个酒吧足够了。

老曹学过建筑，在马来西亚也做过生意，看到这旧房子的格局就喜欢。至于能来多少人，反正他自己也是只要有好地方，地方多偏多背都能找着，所以关键是要有个好地方。之后的事就很顺了，这厂房紧接着当地街坊六七十年代加盖的平房，再往后是明清时期的北京老四合院，他就把后面的房子也一并盘下来改造。标准件厂、平房和老四合院被打通串在一起，成为三进两小院。水泥成为底色，地面和部分墙面全部用简单的清水混泥土涂过。他把厂房里的旧散热片、旧窗户留下来，周围加上小半圈水泥的炕，正对着门的地方也用水泥弄了吧台。中间的一院像个套房，“客厅”参考了马来西亚的殖民地风格，搭配了租界留下来的风扇和柜子，“高兴了可以跳舞”，“卧室”就真放了一张宁式大床。中院和后院的天井中铺上木板，放上明清时候的老家具，成为一个露天喝酒说话的好地方。后院经过整理维修后，室内加了一溜炕和家具。两边快塌的耳房修复后做了水吧和仓库。房子改造完之后，老曹自己玩得很高兴，点评“做出了禅意”。床吧开了三个月，人来得越来越多，收支已经平衡。前些日子他在胡同口挂了个“床吧”的牌子，便有朋友跟他抱怨不好，“我觉得也对，一个好地方就该有神秘感，谜底过早揭开了就少了些精彩。”

床吧并不是老曹第一个自己改着玩的作品，豆腐池胡同的CaféSambal和鼓楼东大街的Paper都各有特色。Paper的前身是一个经营不下去的洗车铺。它的空间全白，两层空间被分别用做酒吧和餐吧。二层做餐吧是一个理所当然的选择，因为空间所限，站着未免太接近天花板，只有当人坐下来，被完全的白色所包围时，才是一个待得住的舒服姿势。

所以，当老曹发现自己终于盘下一个更大的地方——床吧旁边的原标准件厂的员工宿舍时，他还真是有点拿不准这回该做成什么了。最想做的还是画廊，但是这个宿舍当初是照着筒子楼盖的，空间分隔多，最适合做的也只有酒店。改造完成之后，门面是白墙和灰色推拉铁门，一株半枯植物摆在门口，看起来像胡同里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一户人家。

进门之后，老曹再次使用了白色和水泥的搭配，简单利落领着人直奔主题。所到之处并非时下炫技的设计酒店，更像被请进了老曹家中。四个女儿的名字用来做了每间客房的名字。房间的一侧为了加强采光，不仅加了玻璃天花，而且各有一个迷你阳台。窗外的蓝天、邻居的灰墙可充当房间中不同的布景。老房子粗大的梁柱暴露在外，是过去存在的纪念。一个权当了前台的客厅，三个一样大小的房间，外加一个大些摆得下白色浴盆的套间，已经是酒店的全部。细节之处在我看来是老曹对水泥的使用。客房中水泥在地上衬着一屋子的白，到了浴室，水泥则蔓延到墙上，有设计感，却不过度。我问老曹为什么如此偏爱水泥，原来他爱的是水泥的质感和经济。但是从设计来看，水泥又是最“费工”、最难做出设计效果的物料，在欧洲做起来很贵。

作为“北京一群嗅觉灵敏的老外”之一的老曹，还记得8年前的三里屯，一个酒吧小到只有一角，人们喝啤酒、葡萄酒不会冰过再喝；三四年前的南锣鼓巷只有“过客”和“小新的店”几家小店，但是那种“很好的平衡”——极其个人的东西，“一个小老板”却让他念念难忘。好比真喜欢买名牌的人，是生活达到一定水准之后，不过玩乐的佳境则在于舒展。他开始做CaféSambal之时总说要“做对的人”，有时不得不借“这是私人场所”推掉一些张望而不是留得下的客人。八九年来北京好玩的地方跟应季商品一样换了好几茬，“最新的地方是五道营”。南锣鼓巷更像个热门的旅游点，而鼓楼也有变化。“过去非常生活化，天气好的话，很晚出来还有老人和小孩在下棋”，在这样的巷道中，吸引到和留下来的，似乎的确也是那些懂得欣赏老北京生活节奏的人们。

3+1BedroomHotel：东城区旧鼓楼大街张旺胡同17号

其他胡同酒店<七号院

鼓楼东大街往南，南锣鼓巷西边的前鼓楼苑胡同的宋寿山府在奥运前完成了最后的改造，现在它叫七号院。这套三进四合院大宅最近的主人是解放后的一位部长，大概是行伍出身的习惯，在院子里工工整整种了两行行道树。任伟接手后，完全按古建文物修缮院落，在恢复地面的同时，铺设了环保地热装置。好在院落本来并未变成大杂院，甚至连更换的瓦片都不多。原来的老柱子有的蛀得厉害，先用“挖补”、“墩接”，再慢慢清出老漆片，实在裂得大的缝，用一些同色的木质小挂件遮住。这样慢慢修补了三年，俨然又是一个布局完整的精致院落。据任伟说，所谓七号院在过去的规模更大，统共被叫做内五区二号院，包括五号和七号院，是在北京做茶叶生意的徽商吴氏兄弟的房子，后来分了家，隔壁的五号院已经看不出昔日的风采。七号院重整完成后成为四合院酒店，隐在胡同深处，最好的房间是耳房发展来的跨院，有酒窖有桑拿房，是老房新景了。七号院：东城区前鼓楼苑胡同7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