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观察报 记者 张斐斐 不管是“漫画派”的麻生太郎还是“外星人”鸠山由纪夫，日本政界人士从来就不缺乏趣事为其政治生涯打上一个别样的注脚。继承了其前任——中川昭一在国际会议上打瞌睡的光荣传统，菅直人日前也因为在议会开会时经常适时地合眼休息而获得政治对手赠与的一个雅号——打盹王。

6月4日中午，日本民主党众参两院议员大会选举菅直人担当民主党党代表一职。几个小时之后，日本众议院全体会议举行首相提名选举，民主党代表菅直人成功当选第94任首相。

就在两天前，鸠山由纪夫在镜头面前含着泪水对毫无准备的媒体宣布，因为普天间美军基地搬迁和政治献金传闻，他已决定辞去首相以及民主党党代表的职务。为了给民主党在即将于下月举行的参院选举创造有利环境，民主党干事长小泽一郎同时离任。

这是日本四年里的第五任首相。这位 63岁的政坛老将在6月4日的记者招待会上简单地介绍了其施政的大体思想。菅直人表示，日美同盟将继续是日本外交的基石，但他同时也强调日中关系的重要性。从经济政策的角度来说，日中关系与日美关系同等重要。

而对于敏感的普天间美军基地一事，菅直人谨慎地表示，将长期致力于减轻因驻日美军而给冲绳县民带来的负担。这与8个月前的鸠山誓将普天间“至少搬出冲绳县外”的凿凿承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对于经济议题，菅直人表示，不必然将经济增长置于财政纪律之上。清华大学国际问题研究所教授刘江永认为，鸠山提出的大部分经济刺激政策菅直人还会坚持，但是整顿财政赤字以及巨额国债会成为菅直人新的政策重点。

分析认为即将在6月公布的新增长策略、中期财政政策框架以及在7月举行的日本参院选举将成为菅直人在经济以及政治议题上的两道大关。

债务雪球

财务大臣们总是睡眠不足的原因，也许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日本的巨额国债。

据日本财务省发表的最新数据，截至2009财年，日本国家债务已经增至约883万亿日元，国债余额占GDP的200%，而根据IMF的预料，到2014年，这一数字将增长到245.6%。单单是从数字来比较，日本的债务危机比希腊的情况还要糟糕。

按照日本政府的经济发展模型，其作用机制应该是发行国债－刺激需求－经济复苏－增加税收－财政平衡，但多年来，在增加税收这一环节上总是执行不易，相反国债的规模则日益庞大，财政平衡成了一个遥远的梦想。

20世纪70年代以后，日本进入低速增长时期，政府实行扩张的财政政策，大量发行国债，使得国债市场迅速发展。在泡沫经济期间，政府对国债的依存度有所下降，但随着泡沫破灭，经济长期萧条，从20世纪90年代中期开始后，政府重启经济刺激政策，“赤字财政”为历届政府效仿，那时起，日本国债就开始像滚雪球一样增加，并于2000年超过美国成为世界上发行规模最大的国债市场。

刘江永表示，这一时段的财赤一方面是由于泡沫破灭后，银行没有办法收回贷款，形成大量坏账，政府必须拿出大量资金救市；另一方面，日本为了刺激经济，不断地增加公共事业投资，这使得日本特定的利益集团与政府官员有利益交易，导致政府一部分资金被这些利益集团所占用。

2008年的经济危机使得这种情况继续恶化，并且形成了新一波的国债发行高潮。特别是由于经济形势恶化，政府税收收入受到了较大影响，对于国债的依赖更加严重。

与“十年九相”政治动荡格局相对应，每一个新任首相上台都要推出自己新的经济政策。“虽然在财政政策的思路上，民主党人士更注重公平，自民党人士更强调市场，但在实质内容上并无本质区别。”苏格兰皇家银行（RBS）日本固定资产策略分析师徐瑞雪说。

2008年金融危机之后，在台上的3届政府连续出台了四项主要的经济政策——2008年8月，时任首相福田康夫提出了 “安心实现紧急综合对策”；2008年10月，麻生太郎上台后提出生活对策；2009年，随着金融危机对于日本经济影响进一步发酵，麻生在当年4月又推出了经济危机对策。2009年9月，执政党发生历史性更迭，鸠山由纪夫上台之后推出了名为“未来安心和成长紧急综合对策”的新政策。

在鸠山的新政当中，“促消费、保增长”超越“财政纪律”成为经济政策的焦点所在。具体政策包括实施儿童补贴基金计划，实现高速公路免费化，提高失业保险与最低工资以及家电促销的政策。

在政府财政条件已经非常恶化的条件之下，为了实现上述目标，政府需要追加16.8万亿日元的预算，而出于政治考虑，鸠山又明确表示不会提高消费税，因此这些目标曾被自民党讥讽为空头支票。

希腊启示录

但事实上，日本的金融秩序并未受到巨大冲击，国债市场的流动性也较为充分。进入21世纪以来，日本10年期基准国债收益率始终在2%以下。在2003年日本经济形势走好时，收益率甚至还降低至0.3%，进入2009年以来，收益率一直稳定在1.2%－1.5%的区间。

徐瑞雪认为这主要取决于两个因素，一是普通老百姓有1500万亿的金融资产，是政府债务的近一倍，完全可以消化这些负债；同时日本国债95%都是在国内消化，由日本银行等金融机构持有，而在希腊等国70%-80%的国债都是外国持有，一旦紧张情绪蔓延，就会产生巨大的市场动荡。

但事实上，海外基金做空日本国债的努力从未停止过。从去年10月开始，海外对冲基金曾在日本国债市场上做出一轮投机性很强的卖空动作，到11月中旬，10年期国债收益率逼近1.5%达到高潮，但持续时间并不长。今年1月初，日本10年期国债收益率达到1.35%时，又传出有华尔街人士做空日本国债的声音。

但起源于希腊的债务危机更是让日本政界十分担心自己巨额的国债问题。日本国家战略担当大臣仙谷由人在今年5月表示，如果日本出现希腊那样的问题，其他国家和IMF都救不了日本。

菅直人在4日当选日本新一届首相时也表示，不必然将经济增长议题置于财政纪律议题之上。他曾在今年5月表示，要尽全力控制2011财年初步预算当中国债发行额度，不超过2010财年的44.3万亿日元的水平。

“虽然这一计划实现的难度很大。但这表明菅直人重视国债发行的态度。和鸠山相比，他更倾向于财政正常化而不是经济增长。”徐瑞雪说。

野村证券分析师ShuichiObata表示，菅直人主要的经济主张包括短期内结合货币政策抑制通货紧缩，迫使日本央行实行宽松货币政策，并且更加倾向于日元继续疲软，中期内将提高消费税。

受菅直人成为新首相消息的影响，6月3日东京市场5年期国债利率收报0.405%，较上一交易日下降0.5个百分点，5年期国债的购买量大增。

有市场分析认为，如果他延续财政大臣时的思想，下一财政年日本国债发行规模将被削减，将限制国债的供应量，从而提高国债的价值，对国债持有者有利。

但是从长远来看，菅直人如何解决国债问题还要取决于日本经济的复苏情况。“一是其弱日元的政策能否展开，以达到刺激出口拉动增长的结果。这还要看与美国当局进行博弈的结果；另外，在提高政府收入方面，考虑到参院大选临近，在何时机开始提高消费税将是考验菅直人的另一个议题。”徐瑞雪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