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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09-02-06
作者:杨光

襄汾:活着的人应该好好活下去

杨光

  张宝安站在坡上,俯视着脚下大片复垦后的土地,神情黯淡。他说,当时,他一直没有放弃希望,直至亲眼看到妻子尸体的那一刻。

2008年9月8日,距今半年前,就在这个坡上,大量的泥浆从山顶呼啸而下,瞬间吞噬了276条生命。之后,事故被认定为一起因违法违规生产导致的重大责任事故,22名官员涉嫌渎职而被刑拘,时任山西省省长孟学农提出辞职。

事情过去了近半年,张宝安已从悲伤中逐渐走了出来,并且与同样因这次事故而失去丈夫的孔宝建组成了新的家庭。用他的话说:“活着的人应该好好活下去。”

张宝安家门口复垦后的土地正等待播种。从临汾市到襄汾县直至陶寺乡,主要的党政领导岗位也正虚位以待。

新家庭

对于张宝安和妻子孔宝建来说,这的确是新的开始。双双失去亲人的遭遇使他们更加理解对方的痛苦和感受。两个已经破碎的家庭组成新的、完整的家庭,“是我们愿意看到的,也是给别的受伤的家庭做出了榜样”,54岁的云合村委会主任张焕玲说。张焕玲眼睛微微泛红,在张宝安家只坐了片刻便起身走出了房门,副主任见状也紧跟着离开了。

50岁的张宝安有两个女儿,分别在上大学和小学。他并不忌讳谈及半年前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他上大学的女儿也相当开朗。妻子孔宝建则不善言谈,看着丈夫的滔滔不绝,只连连点头称是,很少说话。

张宝安说:“我们现在过得还好,政府很照顾,过年过节都来慰问,省里来了市里来,市里来了县里来,县里来了乡里村里来,大家都很关心我们,从我们个人来说,就更应该尽快摆脱悲伤的情绪,积极生活,对得起这么多关心我们的人。”

此前一段时间,张宝安曾是村里的重点看护对象,情绪几近失控。极端的想法也有过,而且不止一次,那段时间是最难熬的。

“村长天天到我家里来,讲道理,没事的时候还叫我出去,坐在她的车上,她去哪儿就拉着我去哪儿,边兜风边做我的思想工作。”张宝安说。

后来,也是经过村主任介绍,张和现在的妻子走到一起,“我考虑了好几天,最终决定重新组织家庭。”

春节前,张宝安和孔宝建结婚,没有什么仪式,只是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街坊四邻。原来的4口之家,变成了现在超过10口人的大家庭。

过年了,村民的心情总体来说比较平静,各家相互走动也不多,加上人人都说经济危机,花钱也都格外小心。

村主任张焕玲说:“按照我们这里的习俗每年都是要敲锣鼓过年的,本来今年我也考虑给大伙组织一下,但想到溃坝事故才过去没多久,就放弃了这个计划。这是多年来我们村里第一个没有鼓声的春节。”

补偿与反省

除了每个遇难者一次性补偿20万元以外,春节期间,市县乡三级政府还是给予了村民各方面的经济补偿和慰问。用襄汾县委统战部部长苏嘉邦的话说,政府在努力帮助遇难家属及早走出悲伤情绪,恢复生产生活。

张宝安告诉记者,今年过年,临汾市领导前来慰问时,给每个遇难家属带来了2000元的慰问金。襄汾县官员来慰问时,又给了每个遇难家属1000元慰问金。另外,还挨家挨户分发了一袋米、一袋面、一桶油。

针对事故造成的孤儿问题,目前暂时主持陶寺乡工作的县委统战部部长苏嘉邦说,每个孤儿每月发放330元生活费补贴。补偿金将发给其监护人管理,生活费则给予学校用于孩子的学习和生活。

如今当地面临的最大问题是恢复生产。在溃坝事故中,不少村民的房屋被泥石流推倒,土地被泥浆掩埋。而今,被冲毁的房屋已经重建完毕,大片被泥石流掩埋的土地也已全部复垦完毕。“村民心里有了底儿,恢复生产生活的速度就会加快许多。”苏嘉邦说。

在受波及比较严重的大邓乡,乡党委书记赵锁明告诉记者,溃坝事故之后,省市县各级政府和安监部门向下发出的检查、监督指令就没有间断过,光文件就下达了近百份。到目前为止,陶寺乡和大邓乡等乡镇所有的企业均处于关停状态。

襄汾县政府一工作人员说,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快半年了,但现在人们还都比较忌讳谈溃坝事故。无论是哪个部门,但凡涉及这一事故善后工作,该做的事一定会做,而且会做好,但没人愿意说自己做过什么。现在襄汾是“一票否决”,县委书记、县长、安监局长等很多岗位目前还是空缺,下面更没有人敢谈这个问题。

据这位工作人员回忆,当时事故发生之后,第一篇新闻通稿的内容发成了暴雨引发泥石流,属于决策上的错误。因当时根本没有人对尾矿库有概念,很多人见都没有见过。后来,国务院调查组到现场之后,推翻了暴雨引发泥石流的说法,定性为安全责任事故,整个事情的性质就严重了。

乡镇干部的压力

乡镇一级政府的工作人员,对于自己的处境,觉得很无奈。

大邓乡党委书记赵锁明说,乡一级政府,名义上是政府,实则有名无实。在他看来,作为政府,首先应该拥有国家机器,比如独立的财政权,或公检法。没有这些权力,谈何政府?但现在的实际情况就是如此,乡一级政府没有任何权力,却有很大责任,这显然并不合理。

赵举例说,比如,上级部门下发的各种对企业和矿山的安全检查任务,乡一级政府就必须要执行,没有权力,执行的结果就很难得到保障。企业可以听你的,可以不听你的,作为乡政府一点办法都没有,唯一的手段就是向上级政府打报告,很是被动。

“作为乡镇干部,哪里都得罪不起。企业有时都弄得乡政府很难堪,一旦企业与上级部门有了联系,乡政府再去执行检查就是难上加难。但出了事情,首要问责就是乡镇干部,这样很不公平。”赵锁明说,“就拿溃坝事故来说,事发地陶寺乡党委书记就被免职了,然而,实际上很可能他连人家企业主的面都没见过,这些企业连县里都不惧怕,何况乡里。现在很多乡干部做事都有些胆战心惊了,生怕哪天一出事自己稀里糊涂地就被免了。”

赵锁明列举了襄汾县政府安委会下发的关于《两节两会期间安全生产大检查通知》的内容。他说,《通知》中成立了14个安全专项检查组,从第一个看到最后一个,没有一个检查组有乡政府的影子,而《通知》结尾处却强调,本次大检查结束后,各乡镇、各检查组要写出专项汇报材料,于某年某月上报县政府、安委办,对检查不力、汇报不及时的单位,要给予通报批评。

赵坦言,类似问题已多次与上级领导反映沟通,也得到了领导的理解,但却没有办法改变。后来他意识到,这不是个别现象,上级领导也无力改变。

在赵看来,依照目前的情况和权力归属,乡政府比较适合成为一个办事机构,而不是基层政府。他相信,没有实质性权力的政府,工作将十分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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