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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09-02-06
作者:汪言安

阜阳:仍然绷紧神经的城市

汪言安

悲与喜的春节

大半年来,年轻的沙学岩夫妻一直沉浸在悲伤之中。他们两岁半的儿子沙香茹在去年因手足口病不幸夭折。即使免除了孩子生前救治费用,并允许他们再生一胎,也并未稍稍减轻他们的悲痛。这个位于阜阳市颍州区颖西办胡庄的家庭在牛年春节中看不到一丝喜庆。

怕小儿子夫妇触景生情,父亲沙启桂和母亲张玉英不敢在他们面前提半点关于孩子的事情,就连亲一口大儿子家的孙子,都是偷偷地进行。

去年4月1日下午,沙香茹突发高烧,自己是村医的沙启桂就给孩子挂点滴退烧,一开始还奏效,但到第二日凌晨,孩子再次高烧,手心和脚心,起满了米粒大小的疱疹,呼吸异常急促。老夫妻二人立即将孩子送到距离胡庄不到5里地的阜阳市第二人民医院,但为时已晚。这之前已有5例类似病症的患儿死亡。在去年的手足口病疫情中,阜阳共发现4000多例患儿,死亡22例。

小香茹的夭折,对沙家是个巨大的灾难。

沙启桂在乡间行医多年,积累了好名声和厚实的家底。大儿子有一儿一女,开出租车的小儿子沙学岩,也在结婚一年后的2005年年底生下了小香茹,一家人共住在一栋楼房里。如果不是孩子的突然夭折,在农村里,这是一个令人羡慕的幸福大家庭。

今年春节是孙子离开后的第一个春节,在客厅的墙上,还留有孩子生前涂鸦的痕迹。奶奶张玉英相信时间会让悲伤淡去,小儿子夫妻定会从头再来。于是在年三十晚上,一家八口围坐在年夜饭桌前,张玉英一边给儿子儿媳们夹菜,一边带着笑脸说:“都说牛年好,你们就添个牛宝宝,我们也好有个牛孙子。”

大哥大嫂也准备应和着,继续说两句,但还未张口,小儿媳的眼圈就红了,小儿子手里的筷子也停了下来,独自喝酒,不发一言。

正月初六,沙家一片冷清。沙启桂不愿旧事重提:“事情都过去了,不要提了,不然心里难受。”而抱着大儿子家小孙子的张玉英则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指着二楼说:“别让他们听见了,一提就伤心。”

张玉英说,去年的这个时候,沙家很是热闹,小香茹开始学走路了,大孙女带着两个小孙子嬉戏,清脆的笑声传遍门前屋后。

自从自己的孩子夭折后,沙学岩也特别害怕村里人善意的询问和安慰,于是他选择了开夜班车,白天回家睡觉,这样就能少和人接触。

同在悲伤之中的还有去年第二例手足口病死亡患儿贾帅帅的父母。正月初六,贾家的大门紧闭,曾经养猪的圈棚空空如也。邻居说,过年也很少能见到小夫妻俩的身影,“据说他们已经打算再生一个”。

相比沙家和贾家,吴仲平一家(化名)的春节过得特别喜庆,在外地工作好几年都没有回家过年的大哥,也专程赶了回来。老吴邻居说这是在为他儿子“庆生”。吴家三周岁的儿子也是在去年4月初感染了EV71病毒,并入院急救。最终,这个幸运的孩子闯过了 “鬼门关”。从年初二开始,吴家夫妇就带着儿子挨个亲戚拜年,逢人也要递上一支烟,一边嘴上念叨着“感谢菩萨保佑”,一边非常愉悦地接受着他人的祝福。

从未停息的防控战

2008年6月2日,受手足口病疫情影响的阜阳市幼托机构全面复课,笼罩阜阳市两个月的手足口病疫情警报暂时解除。这次疫情最先发现者,阜阳市第一人民医院儿科主任医师刘晓琳说:“一直到现在,阜阳上上下下手足口病疫情防控战从未停止过,包括春节。”

“为了手足口病的防控工作,我们所里的5个人几乎跑断了腿,”阜阳市太和县三堂镇防疫保健所主任王斌说,“那是一点都不敢马虎。”

就在去年的5月份,三堂镇站西村村医李保华在手足口病防控中表现不力,甚至还违规宣扬注射免疫球蛋白可以预防EV71病毒,并从中牟利,该市手足口病防治工作督察组暗访发现其行为以后,对其进行了严厉的处分。

三堂镇是一个有近5万农业人口的大镇,下辖275个村民组。防保所距离最远的自然村有10公里。在全民防控手足口病的那段时间里,王斌和手下的另外4名防疫人员分片承包,宣传手足口病预防知识,监控农村发热病人情况,并坚持24小时上报。

正月初八一大早,王斌几个人就各自骑着摩托车,背着各种资料出发了,上面要求必须把工作做到每家每户。

就在春节前,距离三堂镇不远的利辛县出现了一例手足口病死亡患儿,再次让市政府绷紧了防控手足口病疫情的神经。“上面要求我们必须做到挨家挨户的宣传,对一些发热患儿进行重点监控,说实话,包括大头娃娃出现那年,也没有这么频繁地下乡,这个年过得并不轻松啊。”王斌说。

阜阳市第五人民医院麻醉科医生王春峰也感受到了政府对这场全民防控战的重视程度。也就在年前,在阜阳市政府和卫生局的安排下,全市所有的医务人员都接受了半天时间的手足口病预防与控制知识的培训。

“医院很少针对某一个病种的防控知识进行全员培训,尤其是像我们麻醉科这样的非临床科室。”王春峰回忆。

同样处在紧张防控中的还有阜阳市的几十家幼托机构和中小学校。去年曾接受本报采访的出租车司机刘昭然说,学校组织的宣传对孩子的影响还是很大的。“年三十晚上做年夜饭,我在案板上切卤肉,孩子一边背着‘勤洗手、喝开水、吃熟食、多通风、晒衣’口诀,一边批评我应该戴手套,我都被孩子批评得满脸通红。”

阜阳市颖东区老庙镇幼儿园一个小班老师小雨则表达了她的一些担忧。她说,立春以后,天气转暖,一年一次手足口病的易发季节又将来临,尽管学校和家长都有了一些防控知识,但毕竟不能像专业医护人员一样有一个比较正确的判断,她怕因为自己的无知耽误孩子的救治时机。小雨透露,为了万无一失,园长提出,一旦有孩子发烧,就立即通知家长带孩子回去,“也只能这样才令人放心”。

阜阳市第一人民医院儿科主任刘晓琳也承认,这种病有时候初期症状并不明显,一旦出现明显症状的时候,EV71病毒已经侵袭到脑干,极容易引发心力衰竭,再想救回来就比较难了。

“从去年到现在,我们一直都对这个病保持着高度的警惕,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经过去年的那一场教训,今年我们在防控手足口病上会有更成熟的应对措施。”阜阳市疾控中心监测科的一位负责人说。

政府紧崩的神经

春节前,邻市亳州利辛县一名手足口病患儿在转到阜阳第二人民医院后死去,这一消息让正准备春节放假的卫生局上上下下再次进入高度紧张状态。

“我都买好火车票,年三十下午就可以回到老家过年了,但局里领导要求马上退票,立即赶去现场察看,回来写汇报材料。”卫生局监督科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工作人员说,“从去年开始,市政府就明确强调,当前手足口病防控是重中之重的事,我只好打电话回老家,向父母解释了一番,年初二我才回老家与父母团聚。”

阜阳市卫生局的一位负责人也表示这个年过得紧张。局里要求相关职能科室的人在这个关键时刻,必须坚守岗位,以防意外。实际上,从去年疫情出现以后,卫生局已经组织多次针对医疗卫生机构和行政机构人员的全员培训,尤其是基层卫生院和防疫保健部门的宣教一点都没敢放松。

市政府新闻办的一位不愿具名的官员也透露,为了保证有效监控手足口病防控情况,市政府要求各相关政府机构和事业单位必须第一时间通报手足口病信息,关于信息发布则必须接受市政府新闻办的统一调度。

经历过“大头娃娃”事件的阜阳,再次经历了一次手足口病疫情,使得这个城市的所有人都感觉脸上无光,政府官员也试图让公众不要“妖魔化”自己管理的城市。去年5月1日,卫生部和世界卫生组织肯定了阜阳市政府防控手足口病疫情的工作之后,该市市委书记宋卫平在随后接受媒体采访的时候说:“卫生部和世界卫生组织都认为我们未企图隐瞒疫情,才帮我们洗清了冤情。”

当时,宋卫平高调提出“我们欢迎多元的声音,虚心接受正确的监督,但还请不要抹黑,不要妖魔化阜阳”。这位市委书记还说:“阜阳的‘身体’还不够健康,我们承认有软肋,击一下就能倒,所以阜阳渴望发展,渴望被关爱和帮助。阜阳需要时间来整顿和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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