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2年1月1日,中华民国在南京设都,于是,南京城最繁华的一段历史拉开序幕。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而今,1912是南京一座酒吧群的名字,坐落于长江后街,比邻总统府遗址。
1912的白天和黑夜是两个世界。艳阳高照时分,这里是延绵着小砖瓦房的民国建筑景观群落,徜徉至此,翠竹摇曳,心随影动,闹市一角的景致,是清新的,婉约的;银河灿烂时分,这里是南京城的迷醉中心。
南京,本是一座凝重的、沉淀的城市。但1912的灯光魅影,揭去的却是这座城市的面纱,这里是另一个南京。
一
南京的1912经常被人们与上海的新天地相比较。同样喧嚣、同样迷醉,但上海新天地时常金发满座,碧眼如云,你去上海新天地,你得衣装得体,谈吐文雅、举止绅士,才配得上海滩的奢靡;在1912则不同,没有最低消费,你可花20元买下一瓶啤酒,坐到打烊,哪怕你只穿着背心裤衩、赤脚凉拖,1912也不会将你拒之门外。
1912的大广场上,“散户”云集,路人甲乙丙丁,和抢不到酒吧沙发的球迷们要么站着,要么胡乱找个椅子坐下,或者干脆席地而坐,世界杯开赛之前,先看美女秀足球、钢管舞。夜色和酒吧群外壁的灯光色融和,这是世界杯的序曲。
大大小小30多家酒吧,随意步入一家,都可以感受到浓烈的世界杯气氛。 有酒吧的地方,就少不了足球。
这是南京1912,与民国无关,与世界杯有关。
进入半决赛后,和全国各地的酒吧一样,南京1912的生意略微暗淡了一些,只剩下2点半的比赛后,看热闹看美女为主的伪球迷乖乖地躲回了被窝;但对铁杆球迷而言,2点半比赛哨声的响起,却是新一天开始的“闹铃声”。
“这就是衡量真球迷和伪球迷的时刻,伪球迷就图个人多、凑个热闹,2点半的比赛,他们不会看,”1912里一口南京土话的老周拍着胸脯说,“我就不同了,我明天9点,还约了客户谈生意,但这场荷兰对乌拉圭的比赛,我是非看不可的。”
“上海人哪块懂看球啊?”提起上海球迷,老周一脸不屑,他仰起脖子,咕噜噜地一口气灌了半瓶啤酒,然后用搁在桌子上的脚丫夹起打火机,递至手边,给自己点上一根烟。
“上海人看球就是凑热闹,我们南京人看球才纯爷们呢!”上海、南京比邻,每年的中超比赛上,上海申花和江苏舜天在场上拼足90分钟,而两地的球迷却在看台上骂足90分钟。“上海人只会动动嘴,我们可是动手的。”
每一次南京奥体主场,江苏舜天和上海申花战毕,无论胜负,老周都是挑衅、甚至围攻上海球迷远征军中为首的一名,为此,还曾被“请”进过公安局。但老周不认为自己是足球流氓,他认为自己是真球迷、铁汉子。
说话间,酒吧大屏幕上,乌拉圭的10号弗兰,右脚扣过荷兰防守球员,左脚拔脚怒射,足球像炮弹一样直轰荷兰球门,球进了,乌拉圭扳平了。
“好球!”没有任何人发出指令,老周和他的6个朋友集体起立,握着瓶子,干杯,6个大汉均一饮而尽。随后又发出一阵阵“哦哦哦”地嘶喊。嘶喊的并不止老周这一桌,整个酒吧的气氛进入高潮,碰杯声、呐喊声不绝于耳。
穿着荷兰队球衣的 “足球宝贝”(酒吧服务员)知趣地上前,往老周的桌上又送来了12瓶某品牌的啤酒,老周二话不说,掏出三张百元大钞,“不用找了。”
老周告诉记者,“其实我是荷兰球迷,我希望荷兰赢,但乌拉圭踢得漂亮,我一样叫好。”
半场结束,乌拉圭和荷兰暂时打成一比一,老周起身去解手,身形已经摇摇晃晃,一边走着,一边嘴里还哼着零点乐队的中超主题曲《超越》:“准备好让你的激情释放……”
老周的朋友告诉记者,老周在银行工作,“他唯一的爱好就是足球,但他并非1912的常客,半决赛前,他都是在家看的,只是世界杯踢到半决赛,也进入了最高潮,我们哥几个,才被他拉来酒吧,晚上一起爽一把。”
二
连绵的灯火让1912在金陵六朝胭粉的地面透着颓靡落败的贵族气息。她说她喜欢这种气息,酒吧的喧闹有时候反而会带来一种心灵上的宁静,但她也很讨厌这里,因为对于男人而言,这是一个危险的地方。
老周的妻子独自坐在酒吧的另一个角落,没和老周掺合在一起。
酒吧闪烁的灯光在她的脸上变幻着颜色。这是一个优雅的女人,大约年过30,但皮肤保养得很好,柔顺的长发染成微褐色,波浪卷,椅子上的香奈儿包、酒桌上的奥迪车钥匙,无一不透露着女主人的家底。
这样一个养尊处优的女人并不该出现在酒吧,尤其在凌晨3点时分。
她是来压阵的,她不看球,也不赌酒,桌上搁着一杯果汁。在记者打扰她前,她正在玩手机上的游戏。
周妻不看球,且痛恨世界杯。世界杯一开赛,老周就仿佛生活在另外一个半球,白天病恹恹,晚上“就像打了鸡血一样”。
周妻很随和,但眼神很冰冷,“世界杯开赛了,女人就成了寡妇,上半夜守着空床,下半夜守着‘尸体’,其实我们结婚才半年。”
老周嚷嚷着世界杯四年才有一次,眼下没几场比赛了,且场场重头戏,死活要和他的“狐朋狗友”来酒吧爽。吵了几架后,老周赢了。
周妻知道,酒吧其实不太适合她这样年纪的女人来,但她怕老周醉翁之意不在球。妥协之下的处理方式就是:你来看球可以,我也来,你玩你的,我玩我的,看完球给我老老实实地回家。
此时,“半场休息”的老周摇摇晃晃地飘了过来,站在其妻身后,双手摁在她的肩膀上,说话已经不太利索,“要不,要不,你先……回家,我再玩……玩一会儿就回去。”说话间,还试图喷着酒气偷吻。
周妻躲开,头也不扭回去。只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老周也不生气,乐呵呵地告诉记者,“你别看她那么酷,其实,她还是挺喜欢这里的气氛的,结婚前,我和她偶尔也会来这里坐坐,只是从来没这么晚来过而已,这里虽然吵闹,但喧嚣到了极致,反而就是一种宁静了。”
老周说,他的老婆是典型的南京女人,“母老虎”、“纯姐们”,“温婉而又不失彪悍”。
三
她承认她每次去1912都会喝醉,一整晚她都选择在暧昧里游走,和形形色色的男人勾肩搭背,大声地唱着歌,浓烈的酒精可以让她忘了自己是谁,从这个安静走到另一个繁华。她不属于这个城市,她打算离开这里,世界杯后,她就离开南京。但今天,她生意不好。
周妻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因为1912有萱萱们。
萱萱坚持认为,“我就是一个妓女”,哪怕是记者愿意尊重地称她是“性工作者”。
天上人间事发后,全国严打。萱萱们规模性“失业”了。但萱萱很快就发现了世界杯的“商机”,美其名曰——“世界杯陪看”。
尽管葡萄牙已被淘汰出局,在酒吧流连的萱萱依然穿着葡萄牙的7号球衣,下面穿着迷你裙,再往下是黑丝袜和闪亮的高跟鞋。萱萱并没有浓妆艳抹,除了夹过睫毛和耳垂间若有若无的香水后味外,再无任何化妆,头发也是简单地扎个马尾,显得青春可人。
“世界杯刚开幕时,生意还是不错的。最近没什么生意,比赛只剩下两点半的那场了,酒吧人气没以前足了,巴西、阿根廷、英格兰都被淘汰了,很多这些球队的支持者也都不来酒吧看球了。要不然,我哪有功夫陪你在这儿闲扯。”萱萱耸耸肩,对记者笑着说。
记者问她,世界杯之后有什么打算。她说,她打算离开1912,离开这座城市,这里不属于她,她已经小赚了一笔钱,她打算回老家去,在淘宝网上开一个小店,在老家,没有人会知道她之前做过什么。
凌晨5点半,走出酒吧的门,天空已蒙蒙亮,放纵大笑的人们三五成群,或醉醺醺地互相搀扶着,或因荷兰战胜而欢呼雀跃着,一边走着还一边击掌相庆,或因乌拉圭遗憾出局而放声大哭或啜泣,走着走着,就蹲了下来,扶助树根、墙角,狂吐不已。
旭日初升,古老的南京城亦将恢复她凝重的城市本色,而夜幕再度降临时,1912则将因世界杯而再一次迷离。
记者远远地看见了萱萱,她在街边拦下一辆出租车,迅速地消失在1912的晨雾中。她还会再来吗?
- 东北亚煤炭交易中心成立四天成交100亿 2010-07-09
- 河南房企抱团 出资12亿组建合营公司 2010-07-09
- 下周新闻前瞻(7月10日至7月17日) 2010-07-09
- 凯雷集团投资卜蜂国际1.75亿美元 2010-07-09
- 农行H股全球发售价3.2港元 2010-07-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