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观察网 陶短房/文 卡扎菲在上周末意外宣布暂停对米苏拉塔的军事行动，而的黎波里当局副外长哈立德.凯伊姆则公开宣称，将把米苏拉塔问题交由部族力量去解决，据他宣称，瓦法拉、塔尔胡纳、兹里坦、塔瓦加等米苏拉塔地区6大部落正试图说服米苏拉塔被困的2000反政府军放下武器，否则“6大部族将联合出动6万部族武装”解决米苏拉塔问题。

利比亚的六大部落一般认为是瓦拉塔赫部落、图阿莱格部落、卡萨司发部落、麦格拉希部落、阿祖维部落和瓦法拉部落，其中瓦拉塔赫部落和阿祖维部落居住在东北部、东部，是此次反政府的主要构成部分；图阿莱格部落是居住于南方的部落，和阿拉伯人族系较疏远，尽管曾经反对卡扎菲，此次事变之初也传出和反对派结盟的消息，但目前看来大体保持中立；卡萨司发部落是卡扎菲所在部落，麦格拉希部落则是王朝时代受压制的西部部落，这两个部落忠诚于卡扎菲；第六大部落瓦法拉则分布广泛，其分支的动向也最难捉摸。

卡扎菲的这一举措引发国际社会广泛担心，正如美国《时代》周刊4月24日文章所言，此举也许意味着卡扎菲试图挑起“部落战争”，利用利比亚历史悠久的部落仇杀、部落割据传统，让多达140个左右的各部落陷入混战局面，从而为自己争取腾挪的空间和时间。

米苏拉塔是个情况特殊的地区：位于卡扎菲的大本营的黎波里、苏尔特附近，却远离反政府控制区，历史上就是东部昔兰尼加人在西方的一块飞地，周围的几大部落、尤其人口居利比亚前列的瓦法拉部落与之关系险恶，卡扎菲在这块地方打“以部落制部落”的算盘的确用心良苦，既可以利用周边大部落的私心为自己火中取栗，又可以让打着“保护平民”旗号的联军左右为难。

但凯伊姆的说法，在很大程度上有些一厢情愿。被他提及的6大部落并非如《时代》、《纽约时报》等文章中所言，大体上忠于卡扎菲，而是自内战开始以来，一直保持一种左右摇摆的中立：在联军干预前，瓦法拉等部落曾附和班加西，要求卡扎菲下台；但在联军干预开始后，这些部落又谴责外国武装干预，宣称支持卡扎菲和外国对抗，甚至有传说称，他们已经领取了卡扎菲分发的轻武器。

这些部落虽然很大，但历史上既不是东部昔兰尼加伊德里斯王朝的掌权部落，也不是推翻王朝的卡扎菲所依赖的核心部族。前者支持嫡系的瓦拉塔赫、巴祖维部落，攫取大量特权；后者则偏袒卡萨斯发、麦格拉希等原本地位低下，却是卡扎菲家族出身世系的贝督因游牧部落，掌权以来不断将这些亲信部落分配到富庶地区，并迫使瓦法拉等部落搬迁。正因如此，历史上瓦法拉等部落曾多次发动武装反抗。尽管这些部落和东部昔兰尼加人矛盾更深，但他们也不会认真为卡扎菲卖命，如果战事危及他们部落、家园安全，他们会奋勇抵抗（如班加西方面两次失败的西征，都和西部各大部落的“护家之战”有关），如果能趁机捞一笔，扩大地盘，增加实力，他们也不妨去做（如接受卡扎菲分发的武器，甚至可能趁机“解决”米苏拉塔），但也仅此而已。他们很反感外国干预，因此对班加西“委员会”的做派不满，其中一些和卡扎菲疏远的瓦法拉部落曾一度倒向班加西，也因“委员会”中前政府人员、旧王室余党和“海归”越来越多，部落代表被边缘化，而最终选择了分道扬镳。卡扎菲自己的嫡系部落人数很少，花了好几十年努力才抑制的部落割据情结对他而言未必容易挑起，一旦挑起则更未必容易驾驭。可以预言，除了在米苏拉塔等特殊地带，卡扎菲要发动“部落战争”并不容易——如他的班加西对手此前失败的努力一般。

但利比亚陷入部族分裂、对抗局面的可能性却现实存在。事实上自古以来，利比亚就长期处于部族对峙、分裂的局面，东方与西方、绿洲部落与游牧部落、阿拉伯人和“非洲人”，彼此勾心斗角，分合无定，战后建立的两个统一国家——伊德里斯王国和卡扎菲的民众国都存在严重的部落、地域歧视，如今的黎波里和班加西久战不决，大多数非两方嫡系的部落，会根据传统自然而然地选择“保境安民”，在胜负不明朗时有选择地武装中立，而在形势变化时则有选择地投机，以博取分肥的机会，滤去交战双方的心理战因素，不难看出，瓦法拉、图阿雷格等大部落其实至今并未选择加入任何一方，他们所关心的，仍是本地区、本部族的安全。不论战事如何发展，这些部落会据此认定，政府靠不住，只有自己的部落才最安全、最可靠。

长此以往，即便利比亚出现一个新的统一政权，也很难将业已自己跑上街的“部族主义”怪兽重新拉回铁笼。卡扎菲和班加西方面都没有能力挑起利比亚的“部落战争”，但中央政府权威的削弱，和部族情结的趋于浓厚，却很可能让一种失控状态的“部落战争”降临这片多灾多难的土地。